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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回事啊?天子为什么突然要封你为妃?”

    内侍等人走了之后, 童少灼双眼发直地坐在前厅,童家全家都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个顶个的疑惑。

    “我,不知道啊。”童少灼也没比家人镇定多少, 越说火气越大, “我根本都没见过天子, 谁知道她突然发疯要封什么贵妃!什么乱七八糟的!”

    童少灼底气十足, 又赶上心头一团怨气淤积, 即便童府再大, 她这可是在混乱的战场上练过的嗓子, 这么一声喊出去隔壁都听见了。

    “嘘!你小声点!”

    童少悬让大家先散一散,有些话她想单独和二姐聊聊。

    大伙儿都离开前厅了,童少悬想着, 天子可是千年的老狐狸, 二姐觉得自己没有见过她, 可是说不定天子早在暗地里把二姐摸了个一清二楚。

    以童少悬对天子的了解,天子绝非头脑一热就胡乱行事之人,反而颇有城府,心思缜密。

    贵妃之位非同小可,代表的不只是后宫的妃位。

    后宫和前朝的势力向来联系紧密,天子能封二姐贵妃之位, 便是与澜贵妃同起同坐,在不封后的大苍等同于后位……

    皇后, 这可是整个大苍地位最高的女性之一。

    天子谋划的应当不只是一个贵妃,而是在不断打磨、精进卫氏外戚的实力。

    但……为什么会选择二姐呢?

    二姐和贵妃之间,恐怕相隔十座博陵府吧?

    童少悬将二姐和天子在脑海中拼接了一番, 沉默了。

    这二人怎么想都不协调,竟一时分不出乾坤。

    童少灼心急焦躁,握住童少悬的手:“阿念啊,你成天跟那天子见面,你去帮姐姐说说吧。我实在不想当什么贵妃!我根本不想进入后宫日日夜夜和那帮小娘子争宠!太没意思了?而且我心有所属,我只要卫姐姐!”

    “什么?什么卫姐姐?”童少悬听到这三个字,心里不妙的感觉更甚。

    “说起这卫姐姐,可真是位妙人。”童少灼情不自禁地回味,嘴角泄露了一丝笑意。

    童少灼便将上巳节在明江边上与那位神秘又美丽的卫家姐姐相遇的过程跟童少悬说了。

    童少悬:“……”

    “平苍卫氏?瑞凤眼?比你大一轮?”将这几个要素和突然封妃一事结合起来,童少悬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见妹妹恍然大悟,童少灼立即问她:“莫非阿念你知道这卫家姐姐是谁?”

    童少悬:“……我还真知道。”

    童少灼大为兴奋:“是谁?!”

    不是天子本人还能是谁?

    这事儿变得极为有趣。

    既然两个人已经见过面,那么天子封二姐为贵妃之事,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

    傻二姐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嫁给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了。

    童少灼在这儿着急,却见童少悬沉思许久却迟迟不开口告诉她真相,急得她猛然起身,额头上都是汗:

    “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大喘气,阿念,你这是存心急我!”

    童少悬不仅没说,还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童少灼:“?”

    童少悬还真就不说了,也跟着站起来,拍拍童少灼的肩头道:“没想到二姐你一顿造,不仅没惹来满门抄斩,还得来一段姻缘,当真是个巨大的惊喜。至于是什么惊喜,就等二姐你自己入宫后慢慢发掘吧。二姐,你安安心心当贵妃,你会和你的卫姐姐重逢的。”

    童少灼:“??”

    童少灼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几日,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性——

    莫非那卫姐姐也是后宫妃子之一?

    这么一想似乎走对了路,因为是天子的妃子,所以那日在明江畔的筵席相遇也就说得通了,她定是陪着天子来的。

    后来天子离开,她也跟着离开,所以才没能见着面。

    而且阿念说了,她们必定会重逢,那肯定是在后宫中重逢。

    焦躁的情绪瞬间得到了安抚,童少灼心里美滋滋的,想必那天子成天在外奔忙,后宫那么多人,她怎么可能一个个宠幸得过来?

    虽说卫姐姐天生神颜,可见多了美人的天子还真未必独宠她一个人。不是还有什么跋扈的澜贵妃吗?指不定卫姐姐都没能进到天子的眼睛里,反而被澜贵妃欺负得厉害。

    思绪到此,使命感油然而生——卫姐姐等着我,待我去后宫救你于水火之中!

    在接到敕旨之初,童府上下没有即将成为皇亲国戚的欢欣,反而人心惶惶,饭都吃不香了。

    毕竟天子刚提及要召回年迈的母亲为相,后脚突然又要将刚刚回到博陵的二女儿拉进宫去当贵妃。

    分明就是极为清晰的政权考量之下,为了巩固皇权才有的策略。

    换作别人家,早就张灯结彩,奔走相告家里出了个贵妃喜事了。而此时宋桥和童长廷两人萎靡地并肩而坐,手里的茶凉了都忘记喝。

    童少临和路繁坐在这儿安抚二老,让她们别想太多。

    童少临将她俩的茶杯拿过来,让秋心重新倒热乎的上来:

    “既然是天子的旨意,便是天命。无论咱们接受与否,应或不应,都是无法改变的。与其心烦意乱,不若往好的方面想想。从今往后咱们童家可就是天家的亲家了,这可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福气。”

    宋桥对天家可没什么太好的印象,毕竟当年那任性的长公主是如何在她们家闹腾的,甚至间接影响了她的人生,一去东南就是几十年,这事儿她都记得着呢。

    如今天家又惦记上她们家的人,还是她那辛辛苦苦在外征伐多年,好不容易归家养伤的二女儿……

    自从接旨之后,宋桥的眉心就没能舒展开。

    “阿照啊,阿多啊……你们说为什么天家就摁着咱们家薅呢?天底下那么多女子,为什么天子就看上阿彻了呢?阿彻莽撞,一点儿心眼都没有,去了后宫那还不是羊入虎口啊?她哪里斗得过后宫那些惯用心计的妃子们?今儿个下个毒,明儿个又陷害,恶毒的心思多得很呐,更别说各种规矩,你妹妹哪里能受得了被束在后宫的生活?”

    阿娘的顾虑自有道理,不过有点没说对。

    阿彻可不是阿娘想的那种浑身莽撞不懂变通之人。若她当真愚笨的话,不可能率领轻骑屡获奇功,年纪轻轻就得到七品校尉的官职。

    阿彻还是很聪慧的,只是她的聪慧多在行军作战之上,于其他事上稍微是迟钝了一点。

    童少临相信,只要将她置于险要危情之中,她的聪慧便会融会贯通,毕竟无论是烽火硝烟命垂一线的战场,还是尔虞我诈工于心计的后宫,说到底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抗争。

    她最是明白她这二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自小就能出奇制胜,教人防不胜防。

    童少临将她的想法跟耶娘说了,耶娘这么一听,多少也有点道理。

    “再说了,阿念可是天子身边的近臣,若是阿彻有什么事儿,还有自家姐妹可以照拂。”

    还有一点童少临没说。

    阿彻小的时候整个夙县没有人不怕她的,野湖二姐的名号不是说说而已。她除了能打之外,也特别能惹事。

    最重要的是,打十场架中九场都和小娘子有关……

    阿彻去了后宫,谁是羊谁是虎还未可知。

    老鼠进了米缸或许更为形象,估计阿彻能快乐到起飞。

    童少临只怕她在天子面前太放肆,若是落到脑袋不保,牵连整个童家的下场,那可真是谁也救不了。

    .

    三日之后,少府的人率先来到童府,将一车车的聘礼往童府里搬。

    天子的聘礼可是让人大开眼界。

    先前童少悬升官时的赏赐已经叹为观止,如今的聘礼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奇玩珍宝金银器,宝马奴仆锦绣衣……有些物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唐见微也叫不出名字,定是番邦臣国进贡的珍品。

    少府女官们为童少灼梳妆打扮,将童府里外布置得喜气洋洋不说,就连崇文坊都要挂彩垂帐。

    街坊邻里甚至是别坊百姓都忍不住跑过来一探究竟。

    这童府前段时间小女儿刚刚升了官,大媳妇封了京都校尉,转年二女儿就要入宫当贵妃了,从此往后童氏便是这博陵一等一的新贵。

    别家修几辈子都未必能得这样的盛宠,童氏才到博陵多久啊,都快要能和那高门巨阀的澜氏平起平坐了。

    看来童少悬是天子身边的一等红人不假,而天子想要提拔的不止是童家幺儿。

    天子要将童氏打造成新一代豪门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童长廷被封为齐国公,宋桥为齐国夫人,兄弟姐妹们各有封号。待明日天一亮,少府、礼部和内侍迎亲的隆重仪仗便会进入童府,迎童少灼入宫。

    致果校尉摇身一变成了贵妃一事,已然在博陵府传得沸沸扬扬,而博陵之外的乡野之间也对此事津津乐道。

    也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妖风,说那童贵妃不仅能上战场打仗,更是长了一张绝色容颜,让天子一见倾心,直教整个后宫都失了颜色。只怕那跋扈蛮横的澜贵妃往后要失宠了。

    天子迄今未立储,又对童氏极为亲近,只要童贵妃顺利生下皇嗣,恐怕往后澜氏的地位更是不保。

    这童贵妃就是天子接入宫中来制衡澜氏的重要一步。

    皇族世家的传闻流传至民间,又从民间传回到了宫中,澜贵妃偶然听到小宫女们议论此事,火冒三丈,下令将那几位嚼舌根的小宫女就地打死。

    这几个小宫女们都是刚刚入宫的新人,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规矩都还没学会,就被澜贵妃撞了个正着,哭喊着求饶,澜贵妃却是眼皮都不抬。

    “别给本宫两棍子打死,太便宜了。”澜贵妃冷言道,“百棍以上才可毙命,本宫要她们慢慢的一点点地剧痛而亡。若是在一百棍之内断了气,你们……”

    澜贵妃扫视了一眼:“一个都别想活。”

    几位小黄门抖若筛糠,纷纷应道:“是……”

    澜贵妃一早心情就不太好,几条贱命就算是给她平复一下心情。

    她就要离开,几位婢女却没跟上。

    澜贵妃往后一瞧,却见婢女们都往那行刑之处瞧去。

    一位身穿华服的女子卷起繁琐的宽袖,露出结实的小臂,将方才小黄门拿着的棍子夺了过去。

    澜贵妃:“……”

    这是何人?穿的是妃子的长裙,头戴义髻,浓妆之下别有一番姿色,分明就是贵妇仪容,而挽起袖子露出手臂这是何等的粗野做派?

    莫非……

    澜贵妃立即明白了,这人便是那童贵妃。

    “谁让你们停的?”澜贵妃垂着眼睑,狭长的眼睛不耐地看着那两位小黄门。

    小黄门不敢违背澜贵妃的意思,想要将童少灼手里的棍子给拿回来。

    童少灼突然将手中的长棍抡圆了在空中狂舞几圈,舞出了呼呼的劲风,不仅差点敲到小黄门,更是直接将澜贵妃的发髻给打歪了。

    众人:“……”

    全都屏息不敢出声。

    澜贵妃:“…………”

    童少灼将棍子往地上一杵,站在小宫女们身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一嗓子出去天边的鸟都给惊得哆嗦:

    “我让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