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夷光在原地站了片刻,就听到旁边还有其他人在议论。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长褂,看上去是庙里的姑子,年纪大概四五十岁左右,头发一丝不苟的全梳在脑后,戴着一个姑子的灰帽
,身边还站着几个小姑娘。
她好像在吩咐那几个小姑娘什么。
“把东西送到后院去,记着,千万要小心,不要碰到那位娘子。”
“把东西放下就回来。”
年纪大的姑子,再三嘱咐。
那些小姑娘拿着盆盆罐罐的,应下来后,便战战兢兢地朝后院去。
待那些小姑娘离开,年纪大的姑子,回头看着庙堂上的香客,神色极为凝重地叹了口气。
徐夷光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幻象,而是念。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进入了念里的世界。
这有点不太对劲。
徐夷光看了眼年纪大的姑子,总觉得这些人特意提起娘子、婴啼,不正常。
这个念,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念里的人,看不见她。
她索性跟着那些年轻的小姑娘,往后院走过去。
这座妈祖庙,后院是几处禅房,应该是给姑子们,和香客临时暂住的。
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一个端着一盆热水,一个端着白布,一个端着木盘,盘里放着剪刀,走到一处禅房前。
有个稍微年纪大一些的小姑娘,抬手敲了敲房门,声音有些颤抖。
“娘子,你要的东西拿来了。”
里面没有动静。
小姑娘抖了一下,看向同伴,“我们走吧,别惹怒了娘子。”
几个人点点头,脚步匆匆往前院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咕。
“这个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啊?都住在这几个月了……”
“她那孩子都怀了多久?”
“……来的时候,肚子就大了,现在都过七八个月了,还没生下来……不正常吧?”
“确定没生下来吗?前几天,还有香客说,听见婴儿啼哭声呢。”
“可你看见了吗?”
“……没。”
“要是生下来了,她肯定就走了,哪会一直住在咱们这?”
“说来也奇怪,一直是她住在这里,也没人来看过她,她没有家里人吗?”
“文姑也奇怪,为什么要留这娘子一直住在咱们这?”
几个小姑娘,满脸的凝重和怀疑,消失在前院和后院连接的小道上。
徐夷光闻言,朝那紧闭的房门看过去。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了。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从里面步履蹒跚地走出来。
那女人穿着一身旗装,头戴点翠凤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夫人,但不知为何,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不是她一直背对着徐夷光,而是,她脸上就好像打了马赛克一样,只有一团雾蒙蒙的。
只能够从身形上判断,是个女人,还是个即将临盆的女人。
她肚子大的厉害,高高耸起,以至于她弯腰都有些困难,只能僵硬迟缓地微微弯腰,拿起地上的东西。
但她一次性拿不了太多,每次只能拿一样,来回好多次,才将东西全部拿进屋。
每次的动作,都比上一次更慢。
徐夷光看到她那异常大的肚子,都怕她随时闪到腰,动了胎气。
全程也没人来帮她。
待她慢腾腾地将东西都拿进屋,徐夷光跟着走过去,刚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低低地的难耐的抽气声,带着微微的腥味儿和血
味儿。
好像……要生了。
她顿了一下,伸手推了推眼前的房门,就见自己的手,直接从关闭上的房门上穿了过去。
仅停顿一秒,徐夷光就从房门穿了进去。
一进来,徐夷光就看到,刚才那个大肚子的女人,躺在床上,双腿撑起来,裙子都撩了上去,她一手拿着布巾一手拿着剪刀,
竟然是要给自己接生的模样。
……这女人好像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生。
提前让人把东西准备好了。
徐夷光听到女人压抑低沉的声音,微微别开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女人忽然尖叫起来,声音极为痛苦似的。
下一秒,她好像忽然朝徐夷光看过来,微微伸出手,“帮帮我……”
徐夷光嘴角一抿,女人又尖叫起来,猛地攥紧手里的东西。
徐夷光脚步往前走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过去帮忙。
但刚走出去第一步,她猛然想起来,她现在是在念里。
这一切都是发生过的事情,她帮不上忙。
但刚才那么一瞬间里,她的意识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才往前走了一步……
徐夷光清醒过来,望着床上的女人。
她浑身都是汗,下身全是血,混合着羊水,流淌了一床,又顺着床,低落在地上的青石砖缝中。
女人好像疼得厉害,嘴里一直含着,来人帮帮她。
徐夷光蜷了蜷手指,只觉得脑袋里神经一跳,差点又不受控制,过去帮忙。
徐夷光不知道,这念是怎么回事。
她从来没听说过,念还能够控制她这样人的意识,操控她做事的。
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顿了几秒,徐夷光直接走过去,握住了女人的手。
女人好像感觉到有人在,一把抓紧她的手,哀求:“帮帮我,文姑……”
文姑,那个年纪大姑子的名讳。
女人好像搞错人了。
徐夷光没开口,握住她的手,另外一只手上,多了几枚银针,毫不犹豫地插在女人身上几处大穴。
女人出血量,立即少了一些,也恢复了些许力气一样,猛地尖叫了一声,死死攥着徐夷光的手,一用力,一声哭啼响起。
徐夷光下意识地朝孩子看过去,就见方才还躺着的女人,忽然坐了起来,拿着剪刀,剪断了孩子的脐带,直接将孩子抱在了怀
里。
她没看清那孩子长什么样,却听到女人忽然尖叫哭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徐夷光一愣,女人拼命地摇晃着孩子,可那孩子完全没有动静,刚才那一声啼哭,仿佛是幻觉一样。
她微微抖了一下指尖,伸出手,探了一下孩子的呼吸。
但是……
没有呼吸。
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
女人尖锐的惨哭起来。
徐夷光只觉得头皮一麻,眼前一晃。
四周一下子变得枯败荒芜,房间的桌椅上,爬满蜘蛛网,连床头和墙面的缝隙里,都长了几株草。
刚才的女人还有孩子,都像是不存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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