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珠惋惜道:“美人,你怎么会选定三公主?其实她是一番好意,见到舞姬身上佩刀,朝你冲去,她是想救你。”
“我不过是打算制造混乱,趁乱引起冲撞,谁知宣翎儿自己撞上来了,命该如此,怪得了谁?”她又问道,“人都送走了么?”
连珠回道:“趁着宫中还没有发现,连夜送走了。”
绛美人喜笑颜开,“那就好。”
连珠问道:“您有什么打算?今上苏醒过来,要是知道三公主连累您滑胎,一定会重罚的。”
绛美人怅然道:“我也想留住孩儿,我也想当娘亲,可我留不住,母子缘薄。今夜这一闹,总算是把滑胎之事处理得顺其自然。”
连珠点头。
“娘娘,今日是您的寿辰,我给您下一碗长寿面吧。”
“好。”
绛美人感慨道:“芳华已逝,容颜易老,可笑至极。今日的确是本宫的寿辰,可惜不是整二十,本宫今年四十四了。”
“您还是跟以前一样美丽。”
“你哄我,不过我也高兴。皮相还能作假,但是,这身子骨骗不了人。好不容易怀了身子,终究是留不住。”绛美人冷笑道,“我不能让今上察觉我怀不上孩子。这宫里是吃人的深井,要是被人知道,不仅皇恩不再,太多人落井下石。我也是不得已找个替罪羊,就当宣翎儿倒霉。”
连珠叹了口气,“您稍等,我这就给您煮面去。”
她撕下了人皮面具,眼角堆满了沟壑。“做人,有时候不能滥好心,不是每个人都值得真心对待。”
紫辰宫,围满了御医。
今上从噩梦中骤然醒来,睁开眼,怒目圆睁。
“摆驾!摆驾绛珠宫!”
张宝禄劝道:“今上,御医说了,您龙体违和,不能再受刺激。您别着急,先用汤药。”
今上掀开薄褥,嘶吼道:“朕不喝!朕的皇儿去哪里了?朕要去找皇儿!”
张宝禄跪下,“您千万要顾着自个儿的龙体。”
他难以置信,捂着一张老脸,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朕的皇儿,真的走了么?”
张宝禄艰难地点头。
“朕要去看看绛儿。”
绛美人如释重负吃起了长寿面,遥遥听到廊外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连珠快步奔了进来,“美人,今上来看您了。”
绛美人扔了筷子,“他怎么来了,不是晕过去了么!”
说话间,人已经迈入内殿。
“绛儿!绛儿!朕来晚了!”
连滚带爬地回到床榻上,怏怏躺下,挤出两滴泪。
“今上,您怎么来了?”
今上坐在床边,哀痛道:“是朕的错,朕没有看顾好你和皇儿。来人,快把那个祸头子领过来!”
“哪个?”
今上怒不可遏,“还能有谁?宣翎儿!到绛珠宫门口领罚!”
绛美人声泪俱下,“皇儿没了,是奴婢没有保护好他。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宴席上的事情,朕都听说了,翎儿当众推搡了你,这才让你滑了胎。”今上转头左右张望,“纪越呢?绛儿的龙胎一向都是他打理的,他要是才疏学浅,就让其他人来!”
绛美人心中一紧,好不容易下了血本买通了纪越,这要是换个御医,岂不是要重新打算。
她连忙说不好,哭诉哀告。“御医来过了,无力回天,血流了一缸子,皇儿真没了。”
今上痛心疾首,“朕的皇儿成了一缸子血水?”
绛美人忙不迭颔首。
“朕想见皇儿最后一面。”
这……去哪儿变出一缸子血给今上看?
迫于无奈,只好装晕转移视线。
她朝连珠使了个眼色,示意让连珠去准备一缸子血。
忽然,放声大哭,“皇儿!皇儿!是母妃没有保护好你,我这就来陪你!”
“绛儿,你别这样,怪朕,都是真的错。”
绛美人哭晕过去,轰然倒在床榻上。
不出一刻钟,宣翎儿被押解到绛珠宫正殿门口。
宣翎儿问道:“大监,我这回是不是凶多吉少?”
张宝禄枯井似的老眼,如有深意地望着宣翎儿。“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
宣翎儿期待地看着张宝禄,“所以呢?”
“没了。”
“呃。”
宣翎儿问道:“父皇是不是恨不得扒了我的皮?”
张宝禄轻声道:“您一会儿进去了,认错,道歉,别跟今上对着干。今上受了刺激,龙体违和,怕是一受刺激,又得晕过去。”
眼珠子忙不迭转悠,这倒是个思路。今上晕过去,自然来不及罚她,拖延时间,正好找第十三名舞姬。
跟着张宝禄亦步亦趋进了正殿。
今上老脸炭黑,“你还有脸来!”
“这不是您喊我来的嘛。”
今上被回了个倒噎气,还真是这么回事。“你!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朕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公主?”
“嗯?”莫名被踩到笑点,“怎么生出的?您不知道怎么生的?不就是您进去又出来,然后有了我嘛。”
今上老脸由黑转绿,“你胡说什么,什么进去出来的。小小年纪不学无术,你母妃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咦?
这还能怪别人,有爹生,没爹教,难道他没份么?
今上震怒,腹中怨气胡乱游走。“来人!拖出去,打了再说!”
“慢着!”宣翎儿问道,“您为何打我?”
今上吹胡子瞪眼,“你推搡绛美人,致使你的皇弟夭折,不该打?合该打死你!”
“我没有!”宣翎儿抵死不认,黑锅她不背,哪怕只有一口气,也要反抗到底。“父皇,您觉得我脑子有坑么,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推您的心肝宝贝,我是活腻了找死?”
“这……”
脑子里闪过一个惊雷,还真是,闯祸祖宗,也不至于没脑子。刚才是气糊涂了,仔细前后一联系,确实有破绽。
“所有人都见到你推静妃了。”
“静妃?哪个静妃?”
今上伤痛,原本打算宴席上宣布两件事,绛美人怀胎三月,以及晋封静妃,结果来不及宣布,便成了这幅残局。
他痛恨不已,“所有人都看到是你推的,朕看你如何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