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席间韩清元依旧沉默,说不上话也不想说话,越发显得与凝月的家人格格不入。
相较之下,龚烁简直就像是从小在这个家庭长大的一般,陪冷胜武喝酒,为冷夫人夹菜,如果不是凝月根本不想理他,他无疑还要为凝月大献殷勤。
冷夫人聊起了在军队的事情,话题有意无意的再往南候世子身上引导。
这倒是韩清元想要看到的局面,虽然说他自以为已经下定决心尝试让凝月找个更好的归宿,但若是让他亲自把南候世子介绍给凝月,这种事是他决然做不出来的,但又必须承认,如果自己离开凝月,他确实希望看到陪在凝月身边的会是一个优秀的人。
对了,南候世子那个人怎么样,他可是年少成名誉满天下呢,想必应该是一个名副其实,极其出色的人吧?
冷夫人佯作随口提到,龚烁固然前途大好,可跟南候世子比起来毕竟还差点意思,如有可能,她也更倾向于选择后者。
龚烁跟了冷胜武十几年,也认识了冷凝月十几年,他自然也是知道凝月仰慕过南候世子的事情,所以此刻听得冷夫人的话,之前殷勤无比的脸色,骤然间有些阴沉!
不过,像他这种善于伪装的人肯定不会表现的太过明显,那阴沉便也只是一闪而逝罢了。
冷胜武并没有注意到龚烁的异样,呷了口酒之后赞道:确实是名不虚传,为将者,勇武无双,为帅者,任人唯贤,外表与家世更不必说,气宇轩昂皇亲国胄,说实话,世间当真难见如此完美之人。
任人唯贤?胜武,你这不会是在自己夸自己吧?冷夫人开了句玩笑,继而顺带便把话转到正题,不过说真的,你和龚烁都是被他跳级提拔,这虽然是你们战场立功应得的回报,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人家请到家里了感谢一番的,胜武你觉得呢?
龚烁眼睑微缩,差点冷笑出声。
相处十几年,冷夫人未必了解善于伪装的他,但他却对冷夫人十分了解,所以冷夫人这一番话什么意思,又安了什么心思,他龚烁清楚的很!
说实话,如果把今天这事放在一年之前,龚烁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和记恨,可今时不同往日,曾经是冷胜武亲口鼓励他让他追求凝月的,否则他也没觉得自己这只青蛙能有机会吃到天鹅肉,然而现在眼看着天鹅肉都快要来到嘴边了,冷夫人竟然玩这么一出儿?
龚烁的心里十分不爽!
可他不爽没有用,冷胜武直率简单,夫人说是请南候世子吃饭道谢他便完全当作是单纯的道谢,根本没往其他方面联想。
于是他很痛快的点头答应了,甚至还吩咐龚烁去跑一趟腿儿,争取晚上就能把世子殿下请到家中做客。
龚烁笑呵呵的答应了,心头却在不住咒骂,前脚刚一出门背对众人,脸上便直接阴沉到了极致!
夫人啊夫人,原来当初你设下那个劳什子约定是在拿我当猴耍呢,借我之手比掉韩清元让凝月死心,然后再把我推倒一边,撮合凝月跟世子殿下?
呵呵,好一条妙计啊,不过我龚烁可不是那么好耍的,你很快就会让你明白,离了我龚烁,你们冷家三口在南地站都站不住脚!
一通暗恨在心,龚烁大步离开!
龚烁一走,屋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因为韩清元不是那种能主动找话的主儿,更何况即便他是,冷氏夫妇也未必愿意多搭理他。
可这一次也没用着韩清元规避尴尬,倒是冷夫人亲自起身欲给他倒酒!
韩清元愕然,赶忙抬杯去迎,冷夫人却笑着示意他坐下,清元啊,军队中的生活很辛苦吧?
自小苦惯了,感觉也没什么的。韩清元依旧是礼貌的起身。
是吗?那就好,你的能力虽然比龚烁差了些,但只要不怕苦累艰辛,踏踏实实应该也能闯出一番作为,伯母其实还挺看好你的。
娘亲,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就是,何必要这样?冷凝月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自己的母亲到底看不看得上韩清元她能不清楚么,有话就说何必惺惺作态呢。
冷夫人便是一笑,也不怪罪凝月顶撞,只管笑呵呵的看着韩清元,道:那我就直说了,之前咱们不是有过约定吗,我说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比龚烁强,我便同意你跟凝月的婚事,但是现在来看…
娘亲,我就不说在军武方面龚烁比清元足足多出十几年的经验,就只说这才半年不到,您这么快就要做出定论,难道不是有失偏颇吗?
冷凝月不高兴了,刚才在伙房就争论过这件事,没想到母亲见说不动自己,竟然直接把主意打到韩清元头上了。
吃饭吃饭,半年过去了才团聚一次,吵什么吵。冷胜武试图充当和事老。
不过很显然,冷胜武在家里的地位并不算高…
冷夫人根本不理他,也依旧不理冷凝月,一副笑脸就那么看似无比和蔼的盯着韩清元,她觉得,韩清元但凡有点自知之明,便一定会给出她想要的回答。
不可理喻。冷凝月气鼓鼓的哼了一声,干脆直接坐下来吃饭,不再去理会母亲。
她不再争执不是她不想争执了,而是她觉得没必要浪费那个口舌,反正自己不会放弃清元,清元也更不会放弃自己。
然而。
伯母说的是,半年时间并不短了,期间我也一直在努力,可比不过龚烁乃是事实,那约定,我认输了。
气氛瞬间陷入沉寂,所有人的动作都僵止了,冷胜武的酒杯愣是只端到一半,冷夫人已经准备好的继续劝说的话语也憋在了嘴里,冷凝月则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向韩清元看来!
屋内大概足足安静了十几息的时间。
清元,你刚才说什么?
冷凝月秀眉狠蹙,她不是没听清,她是不敢相信韩清元竟然会这么说!
韩清元避开她的目光,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凝月,其实这半年我自己也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你应该听伯母的话,作为你的母亲,她对你要求的一切都一定是为了你好。
可不嘛!冷夫人大喜,来来来,清元再喝一杯,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这孩子不错,只是与我家凝月不太合适而已,至于其他的,挑不出什么毛病呢。
韩清元故作轻松的笑着,的确不适合,哪方面都不是很合适,也不仅是我之于她,反过来也同样如此。凝月,那个柳倩你还记得吧,其实我觉得我更适合那种性格的女子。
你认真的?冷凝月注视着他,可韩清元依旧在回避目光。
你看着我!
若是真心话,你就看着我再说一遍!
韩清元深深吸气转过头来,我说,其实我一直都惦记着那个柳倩,我在你和她之前也一直犹豫不决,你以为你总是开玩笑说抱你一下的时候我是害羞或怕被你戏弄吗,你错了,我是觉得那样有些对不住柳倩而已!
哗啦一声,冷凝月将桌上碗碟扫翻,继而怒目而起,你说谎!这半年我不知道,但至少之前在阙阳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跟柳倩联系过,当时我甚至觉得你会不会有些辜负了杨掌柜的嘱托,所以你现在跟我说…
不是没联系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韩清元冷漠打断,就包括这半年,我与她也一直都有书信来往。
冷凝月不再说话了,气氛又一次陷入冗沉的死寂,她不是那种要把撕心裂肺全都表现在脸上的小女子,就之前掀桌子的举动都已经超出了她平时的性格。
所以,她都不想再质问韩清元了!
真与假,说实话她更倾向于后者,因为这长时间以来的相处、以及她认定韩清元的前提便是人品与担当,她知道韩清元一定不会做出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事情。
但,即便是假的,今天韩清元要放弃她、要逼走她的举动,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已经狠狠的伤到了她对韩清元寄予的感情!
曾几何时,她一度以为他们两个会是老天都拆不开打不散的一对儿,哪怕这话谁也没有只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但她就是觉得彼此便是对方的命中注定,任何困难阻碍,都不会让他们退缩。
可是她终究高估了韩清元吗,还是那句话,不管什么原因,他就能放弃自己吗!
脸色已极为幽冷,冷凝月并不是一个己所不欲却施于人的人,她如此生气失望是因为她扪心自问,如果把她跟韩清元互换,她也依旧会坚持到底。
事实也已经证明过。
她为了韩清元放弃过伴她长大的小禾,也曾因坚决不妥协而差点被母亲逼疯,更曾在恶匪胡驹抢夺小包子时以死相拼险些丢掉性命,她不是什么都没为韩清元做过却要求韩清元对自己不离不弃,当然她也不会用这些来绑着韩清元不让他有自己的选择,因为她知道,韩清元为她做的比这更多。
可多与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向对方证明过自己守护对方的决心,这种用实际行动给出的承诺,难道不是要比嘴里说出来的海誓山盟更真切、更坚决吗!
说心灰意冷,不准确,因为冷凝月并不甘心,但让她继续没完没了的去质问追究,说实话性格使然,她也不做到那般卑微!
那就先这样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像是拿刀子在狠狠剜着自己的心脏一般,冷凝月强作平静说出这句,继而快步离开了房间。
对于她这种要强的女子而言,崩溃的来临要在无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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