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罗皇子瞧不起韩清元,但韩清元对叶罗皇子可是高看一眼,在他看来,如此出身如此地位,又如此年轻便掌握了正统法术,这种人的身上不可能不带着几件宝贝!
他期望能找到与灵雪莲类似的东西,因为他现在的身体机能已近百岁,别说正园那边李冗还需要他去支援,便是再无恶战,恐怕也活不了几天…
这是一个很残酷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看起来他赢了叶罗皇子,一枪贯杀威风绝伦,可实际在某种程度上,这一场对决并无赢家,如果不能及时得到灵气的补养,韩清元的结局无外乎也就是等死而已。
所以即便他现在羸弱不堪、甚至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他还是咬着牙拼了命的去刨挖那片废墟,至于正园那边传来的震天的喊杀声,听得到,但无能为力…
一块又一块的砖石被他挪开,枯槁的双手血肉消磨,几乎露出了骨头,粗重的呼吸渐渐夹杂起剧烈的咳嗽,韩清元再一次切实体会到了风烛残年的感受。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即将累到瘫倒前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把叶罗皇子的尸体从废墟当中拖拽了出来。
韩清元心头大振,发了疯似的在尸体中搜寻翻找。
可结果是令人失望的,他毫无遗漏的找遍了叶罗皇子全身,衣袖、内襟、腰间的褡裢、乃至只有市井小民才喜欢藏东西的靴底,但,一无所获!
准确的说也不算一无所获,一块精致的玉佩让人打眼一瞧便知价值连城,几张面额巨大的叶罗银票也相对完整,可这些对于韩清元的需求而言,毫无意义!
韩清元并不甘心,从头到脚又仔细搜索了一遍不止,终于,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了收获,而是因为他彻底断绝了念想…
没有就是没有,这一残酷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也必须接受。
重重叹了口气,韩清元仰首望天,月隐星匿乌云翻涌,良久,只得以一抹凄楚的苦笑告终。
谈不上后悔,因为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心理准备,但说实话不甘不舍终究还是有的,谁都想在胜利之后更好的继续自己的生活,否则胜利的意义便会大打折扣。
但也终归还是有意义的,阙阳城不失粮道便不会断绝,那么在前线关隘的凝月的压力便会巨幅缩减,守住关隘的可能急剧增加,甚至一举反击大破叶罗。
尽可能的为凝月减轻压力,这本不就是韩清元的初心所向?
只是他可能没有几天活头了,老死之前都未必能再见凝月一面,想到这里,黯然神伤不可阻挡。
唉!
又是一声重叹,韩清元转身欲行,有风起,涤荡乌云,月光凄冷。
他也不准备去李冗那儿了,因为已经完全失去了这种必要,他帮不上任何忙了。
不知道以这样的面目回去,小包子还认不认得出我这个…
不对,小包子也见不到了,他已经让马安山带小包子离开阙阳…
一种无比强烈的孤寂感升上心头,便连苦笑,韩清元都无法再笑出来。
最终他干脆直接在废墟旁的槐树下坐了下来,本就步履蹒跚又无人可见,那还浪费那些力气与时间作甚,就这么安静的等待着时间流逝倒生命的尽头,至少,还能从身后的大槐树中感受到一丝依靠。
二十出头,这一辈子并不算长,可也算值得,因为至少对他自己而言,做过的每件事都拥有意义。
人一静下来,疲乏感便会迅速侵袭,没一会儿,韩清元便是开始感觉两条眼皮都变得无比沉重,视线也有些昏暗模糊。
一旦睡去,应该就是永久了吧。
匆匆岁月如走马观花般闪过脑海,从寒窗苦读到名落孙山、从偶获造化到赘入冷府、再从受尽白眼直至眼下,貌似受过的苦,远远多于享过的福。
他便又睁开眼睛看了叶罗皇子的尸体一眼,本意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就他这么一个苦哈哈,竟然把命运可以是说截然相反的叶罗皇子拉下了水,所谓造化弄人,是不是就是这般模样?
你说你也是个倒霉催的,也许你早几年或晚几年入侵阙阳便都不会遇到我,可你偏偏选了个巧,而且我就不懂,你出身皇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官爵地位也最次都是一方诸侯,为什么就非得这么贪心呢,我是必须要拼命才能活着,你却是不好好活着非要跑出来乱蹦。
感慨间,韩清元费力的向前挪了挪,伸手把叶罗皇子手指上的一枚扳指摘过来并套在了自己手上,这是什么材质,祖母绿吗?啧啧,我竟然都叫不准名字。
他打量着手中那块碧绿色的扳指,大如鹅卵,精致绝伦,便是连边角的金箍儿都有着极其细致的雕纹,有些像龙却又不是,那是叶罗皇室专属的图腾。
一个扳指,便能代表一种身份,比绝大多数的人命都值钱万分!
带着这个下去,黄泉路都倍儿有面子。
看似苦中作乐,其实完全不是,哪怕眼下已经是在等死,但韩清元依旧不敢让自己彻彻底底的陷入安静,不是怕体会到等死时的那种绝望,而是怕不由自主的去回忆珍贵的记忆和美好的人,因为那样,只能是平添悲抑而已。
夜风拂散乌云后便再没停过,须臾又下起了小雨,抬头仰望,淅淅沥沥的晶莹从天而落,他伸手去接,终究还是响起了那晚的并马而行。
凝月说,真好,下雨了。
他问,是不是用不了多久伯父就会回来。
其实当时他想把那句伯父改成岳父的,一直都想,可是他不好意思,一是觉得有名无实之下太过轻浮唐突,二则是觉得自己还不太配。
可惜没机会了,不然他还想等到掌灯境、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半吊子,而是真正的异术师时也玩一次浪漫,重新且正式的去跟冷凝月提一个亲呢,想必到了那个时候,他便是把岳父这两个喊的再怎么洪亮,心里不会发虚。
苦笑着,韩清元伸平了手掌,一缕寒气隐隐欲自掌中凝现,他不想在等待了,他要耗光自己的寿元。然后,用注视的方式把目光永远定格在这缕寒气之上,因为这承载着他美好的愿望。
大概是寿元严重不足的问题吧,寒气凝聚的极慢极慢,更可恶的是刚凝聚一点便又莫名消散,而此时在已经透支的前提下仍然强行透支寿元的韩清元,脑海已经开始昏沉发胀。
他并没有看到,但凡有一缕灵气衍生,便立刻被那扳指吸摄了进去!
这种诡异的情形并未持续太久,哪怕灵气已是断断续续且极度轻微,但扳指依旧很快便被喂了个饱,然后韩清元的脑海便是在嗡的一声中开始了天旋地转!
他以为这是生命走到尽头时的样子,事实上有一大半这方面的原因,可还有一小半用事实证明着,并非尽数如此——
一方虚无空间出现在韩清元眼前,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关在了一个并不宽敞的柜子里,甚至还真就有几列柜架,这一度让韩清元大为震愕,原来阴曹地府与坊间传闻竟是如此的大不相同…
可很快的,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当他目光扫过柜架上的事物时,他会产生一种极为明显的、可以从当前环境中抽离出来的感觉,但如果只是看向虚无,这种感受就并不会产生。
究竟怎么回事?
心头震异,也是下意识驱使,他将目光落在第一列柜架的一个小瓷瓶上,而后任由那种可以抽离出去的感觉自我生长。
紧接着令他更为震异的事情便发生了,眼前的视界重新回到了潇潇雨夜断壁残垣,而他的手中,多了一个瓷瓶,跟在虚无柜架中陈列的一模一样的瓷瓶!
哪怕是生命精气已经耗尽了九成九,但此刻韩清元仍是振奋到直接挺直了身躯,绝处有可能逢生的希望,给了他一种巨大的精神支撑!
手掌都有些颤抖,这源自于内心不可遏制的期待,他缓缓拔去瓶塞,试图倾出里面的事物。
一粒小如黄豆但洁白无瑕的丹丸掉落到掌心,也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缘故,竟让它看起来有些剔透荧光…
韩清元深深吸了口气,极端激动下甚至忍不住的吞了口口水。
说来可能有些好笑,但他现在的第一感受就是无比直白,他,馋了!
没错,就是馋,但这种馋又是一种完全区别于食欲的嘴馋,它更像是一种生命深处自发的渴求,或者换句话说,这粒小小的无暇丹药,正在弥漫着眼下韩清元最为需要的事物,那便是生命的气机,也就是…灵气!
韩清元想要喊,可嘴巴里没有声音,他紧握双拳四处张望,大口大口的呼吸个不停,模样滑稽到甚至有些吓人,而这种表现有个词语可以精准形容,欣喜若狂!
毫无疑问,这是灵丹,而那扳指更是真正的异术之物,他不用死了,他甚至还有可能藉此变强,抵达那梦寐以求的掌灯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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