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自信源自于完美的计划,小包子就在这一墙之隔的密室中,绑走小包子的则是理论上不可能重回阙阳的几个人,往来信件咄咄逼人也都是以老祖母的立场,环环相扣周密严谨,用阴谋来掩盖阴谋,冷胜山觉得,这些即便到了完败的那一刻,韩清元恐怕都不会猜到!
所以他笑的越发自信,楼阁内龙涎香缭绕,桌案上名酒名茶,手里还捧着一本山野札记,时不时的再与爱子冷轩讨论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这让他看起来轻松惬意,似乎是连自己都信了自己与此事无关。
直到,韩清元甩手抖出一张侯府的密信…
冷胜山的眉头便立时紧皱起来,从容不迫的神态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他看着那白纸黑字侯府官章,思维直接陷入僵止。
当年刺杀案重现眉目,玉面头陀等人逃出阙阳似另有隐情,疑与冷家三爷冷胜山关系匪浅,密报人情切紧密关注,万务打草惊蛇。
这是密报的大抵内容,简单直白,但对于冷胜山来说,触目惊心!
他骇然看向韩清元,口条已是不太利索,这、这是侯府密报,你从何处得来?!
我从何处得来您不必管,但我倒是很好奇,三爷究竟与当年的刺杀案有没有关联?
冷胜山愣了一下,放屁!那是杀头的重罪,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韩清元笑了笑,三爷不必激动,我既然把这密报拿来自然便是想要帮您,实不相瞒,最近我弟离奇失踪,目前来看大概率是被老祖母绑了去,至于理由,除了恨我入骨之外,可能便是想完全拿回铸铁场的管理权了。
当然,您可能会说老祖母明明针对的是我,为何我却能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想要帮您,这一点我不能把话说的太满,只说些关键处,您自己个琢磨琢磨在不在理儿。
你坐下慢说。冷胜山起身让座,顺手还倒了碗茶。
韩清元进屋有一会儿了,此前冷胜山别说让座,便是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由此可见这会儿确实是已经被那密报吓慌了神儿。
韩清元也不客气,入座呷茶这才开口。
三爷,道理其实很简单,老祖母想要我和凝月那份铸铁场管理权,她就不想要您和轩少那份?可咱们的管理权都是得益于杨掌柜,哪怕杨掌柜已经放权,影响力却终究还在那,这话儿您觉得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冷胜山略做思考便是点头,这么多年下来老祖母一直把冷家大权牢牢握在手中,所以铸铁场这种一旦运转起来便会直接成为冷家最大收支来源的重要生意就更加不会例外!
此外,杨掌柜放权归放权,但这铸铁场所有匠师却仍是来源于鳞城商行,而匠师是除矿源外保证铸铁场顺利运转的另一首要因素,所以关于杨掌柜的影响力,韩清元说的也没任何问题。
见冷胜山并无反驳之色,韩清元继续开口,咱们两家的管理权都跟杨掌柜挂着边儿,老祖母仗着一家之主的身份豪夺是肯定不行了,那么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办呢?
正所谓巧取豪夺,豪夺不行,那自然便是巧取!
冷胜山觉得自己明白了,老祖母绑走小包子是假,但老祖母不知道从哪发现了他勾结玉面头陀等人的证据、而后捅给侯府却是真,这老不死的想让自己完蛋,而自己一完蛋,自己手里那部分管理权岂不是就会顺理成章的被家族回收?
当然,冷胜山并不傻,他之所以更倾向于相信而非怀疑韩清元不是没有原因的,且原因根本不容置疑,那就是这封侯府密信。
韩清元与陈总管交恶是全阙阳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根本就不存在韩清元得陈总管帮助伪造密信的可能,也就是说,侯府是真的掌握了一定证据,发现了自己当年的通贼之举!
而在这种情况下,若韩清元有心害自己,那便应该是静观其变甚至推波助澜才对,又怎么会把这密信呈给自己?
综上所述,韩清元显然是如自己所料一般,真的相信了小包子是老祖母绑走的,他今天过来示好的用意,则是与自己联手反制老祖母一把!
想到这里,冷胜山已是疑虑全无,对于韩清元,更是多出一份感谢之心…
韩清元时刻在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而从那些细微的变化中便可得知,他的计划已经初步实现,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引导,冷胜山便迟早自投罗网!
三爷,侯府现在应该是证据不足,否则这密信便应该会变成缉拿令才对,所以您还有时间应对,我这里就告辞了,您务必小心。
好,好!你慢走,我这边要是有你弟弟的消息会及时通知你,你那边的话…
放心,侯府那边的情况若有变化,我也会立刻通知您。
韩清元带着冷凝月离开了,而他们一离开,楼阁内便立刻陷入了漫长的沉寂。
气氛安静的令人压抑,最终冷轩实在是忍耐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为啥跟那臭蛆点头哈腰的,难道你还真与当年的刺杀案有关?
冷胜山重重叹气,轩儿,有些事情为父一直都没敢跟你说,但现在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为父也不好瞒你了,当年的刺杀案,确实有为父的身影!
冷轩目瞪口呆,阙阳城没人不知道当年那起刺杀案,因为这件案子实在太严重了,严重到即便眼下过去了十几年也仍是可以让人谈之色变、当年更是惹得王庭哗然龙颜大怒,以至于王上亲手拟下头号缉杀谕令,并昭告全国!
这桩案子不说罪魁祸首,就任何一个参与其中的人若被发现,那都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可现在,父亲竟然告诉他这案子与他们有关…
不对,不是他们,他冷轩根本就不知情,是父亲一个人干的,东窗事发也与他无关!
如此作想中,冷轩看待冷胜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强烈的疏远意味,甚至他都在考虑要不要提出断绝父子关系!
知子莫若父,冷胜山最是了解冷轩,这也是他一直不敢告诉冷轩的原因。
轩儿,为父…
别!你别这么叫我,我说咱们的性格怎么一点也不像,现在看来我根本就是你领养的,要么就是我娘跟别人所生,否则她怎么会改嫁?总之在事情没有搞清楚前,咱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连连摆手甚至后退几步,冷轩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从今天起我改跟我娘的姓,我叫何轩,我可不是你们冷家人!对,我不是冷家人,我现在就走,我得找我娘去,这里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冷轩说着就开始收拾行李,当然衣物包裹那些他是不会拿的,在管事处好一通翻箱倒柜后,他带走了所有银票和碎金…
看着冷轩仓惶离去的身影,冷胜山只感觉一股寒流自心底涌起,须臾便是蔓延全身。
向来以城府谋略自居的他,此刻终于露出最为真实的那一面,他的眸子看起来野性而嗜杀,他的气势像是一头舔血的孤狼!
虽然没想到会是因这种方式,但这么多年了,他冷胜山终于找回了真正的自己,那个疯狂到胆敢逆触王庭放走玉面头陀的疯子,那个早在十几年前就动了袭杀老祖母完成对冷家抢班夺权的野心人!
冷胜山一掌拍碎紫檀桌案,大袖一扫,内息激荡之下墙壁上悬挂的利剑便是卷到身前,他一把抓住,决然阴狠而去!
此行,他要去找玉面头陀,借玉面头陀之力灭掉老祖母极其簇拥,而后再想办法将玉面头陀等人除掉,很显然,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决定。
但,形势至此迫不得已,就算不为了自己,他也要为痛打那当年因嫌弃自己前景平庸毫无接任家主可能而改嫁的溅人的脸!也要为挽回他百般纵容溺爱无比却同样离他而去的骨肉至亲!
他踏上了不归途。
…
阙阳城外,马车行进于颠簸的山野小道,马车内是局促不安的冷轩,哪怕车夫已经按照他的要求避开官道绕进山林,可一回想起父亲那惊人秘密,他便会如坐针毡!
必须要走,父子感情算什么东西,能换来自己的命吗?
当年他冷胜山既然能出做那等事情,便说他这个父亲不合格、根本不懂得为自己考虑!
冷轩紧张的自言自语着,却不知马车后面已有一道银色影子快速逼近,那是从他离开铸铁场后便一直跟着的,而此时马车转入深山,便正是动手时机!
待得距离马车不足丈许时,韩清元延出灵气将马车直接冰封,由于是从后面出手,车夫和冷轩直至失去意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当然,韩清元不会滥杀无辜,那车夫所中寒气并不严重,顶多半个时辰便会缓解醒来。此外在经历密林那次化身之后韩清元的灵气已经近乎耗空,如今只剩下一成不到,就算他想杀人,也不具备瞬间冻毙两人一马的能力。
韩清元跳下马来,将冷轩五花大绑装入麻袋,而后便是重新返回了铸铁场。
同一时刻,冷胜山则正在去往密林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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