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不…不要再说了…您快休息一下…”
鲁肃泣不成声…年近四十的他,不论身边发生了怎样的悲剧都未曾落泪过,唯有这一次…看到周瑜这般拼命,鲁肃恨不得将周瑜的嘴堵上,他真的害怕…害怕极了,他从来都不是那个能够挑起大梁的人,因此如果周瑜真的离开了,他无法想象自己这么一群人将来会是怎样的前途未卜。
只是显然…周瑜早已下定了决心。
别管他如何讽刺挖苦孙权的无能,从心底里来讲,他都是一心一意为了江东,为了孙家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当年孙策的一番知遇之恩,士为知己者死,这种浅显的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是困难,周瑜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问题,狂妄自大、自私自利、爱慕虚荣等等等等——但瑕不掩瑜,偏偏就是这样的周瑜,心里的大方向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先取荆州…再取益州…二分天下…最后北伐中原…”
他将喉咙里的鲜血咽了回去,强撑着已经破败不堪的身躯,如此坚定地说道。
是的…二分天下,最后一统,天才也总是执着的,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没有改变。
“我最后要说的这番话,你们都好好听着——尤其是你!孙仲谋!”
周瑜突如其来的点名道姓,使得在场之人浑身一震,包括从刚才起就一直装死的孙权,听到周瑜竟毫无尊重可言的吼了自己,之前还表现的那样愤怒,这会他却一点都不敢造次了。
周瑜生气了…这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升起的稀罕事…当然,往往这种时候,也代表周瑜本人已经顾不得那些自己以往的秉持了。
“子敬…你是除我之外,几人之中最有智慧的,你欠缺的只是一个拿定主意的决心,这点我不会强求你改正,但也希望你能够正视自己的缺点——若是拿不定主意,那就尽全力辅佐能够那定主意的人,切莫要因为个人的私情而影响了大局。”
鲁肃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说,拳头攥了又攥,眉头皱了又皱,就好像忽然想通了什么一般,他松了一口气…只是冲着周瑜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嗯…”
“周泰…”
周瑜艰难的抬了抬手,指了指周泰的方向。
“都督我在,我在!”
被指到的周泰连忙从地上爬了过来,姿势相当的不雅,看到这一幕的周瑜会心一笑,拍了拍他凑过来的大脑袋,在周泰一脸茫然之际,缓声说道:
“万事切莫心急,不要匆忙给某件事情下了定义,三思而后行——仅是做到这一点,就足以令你受益良多。”
“陆逊是你们接下来翻盘的关键所在,你可以不喜欢他,甚至可以厌恶他,但只要是有任何需要你来帮助他的事情,你都要尽心尽力,唯有如此…你才帮得了仲谋,你才…帮得了我,明白吗?”
周泰扭扭捏捏,主要是听到了周瑜让他对陆逊言听计从这一点…可周瑜此刻向他投来的眼神又是那样的不容置疑,纠结再三,脑子本就不好使的周泰选择了相信周瑜。
“既然是都督之命,那…那我周泰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会尽全力完成!”
周瑜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紧接着指向下一人。
“都督…”
潘璋知道下一个是自己,因此已经十分乖巧的凑了过来。
只不过,他的面容着实憔悴——过往几日的愧疚与遗憾几乎压垮了这个自命不凡的男人,他那所谓的智慧,经事实检验,不过是一些小孩子的家家酒,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
仿佛是看穿了这一点,周瑜平静的告诉了潘璋一个事实:
“潘璋…”
“如果你至今还在打算以军中主帅为目标而努力的话,我的建议是你可以放弃了。”
因为周瑜的话说的太过平静,反而令这句话的杀伤力倍增。
基本等同于自己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被人完全否定的情况下,潘璋心中那是说不清的悲愤——
这可是周瑜说的话,比起周泰,潘璋是更加冷静的, 虽然他也没有冷静到哪里去…两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潘璋很难去反驳一些自己所认定为权威之人的言语,也就是俗话说的欺软怕硬。
在他的眼中,周瑜便是话语权的代表,他所说的话,基本等同于经历千锤百炼的箴言——
大受震惊的他跪倒在床前,心中有苦,望着周瑜那平静的面庞,却根本说不出口。
“军中称帅者,胆略、勇武、智慧三者缺一不可,你占其二,智慧这一方面,你仍旧可以向陆逊去学习。”
听到陆逊两个字,潘璋的眼皮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还未容他反驳,周瑜便继续说道: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便是你现在的状态,你若真的一辈子都是这种虚假的拼命的心态的话,莫说成为军中主帅,恐怕一生都难以望见主帅的边沿。”
“但同样的——正如我所说,陆逊其实也缺少你与周泰所拥有的勇武——此刻的陆逊,如若不出意外,身边聚集着的年轻官员里,堪堪能够称之为‘将’的,也不过五指之数,你们两人一但出现在陆逊身边,不仅仅是帮助你们自己,也是在帮助陆逊。”
“双赢——嗯…这是我从那个易小天那里学来的词…双赢的关系,是合作中最为健康最为持久的关系。”
“希望你能够领悟这一点。”
“明…明白了。”
打一棍子,给一个枣,如果要形容刚才周瑜说话的方式,基本就是这样的情况——他的话虽然难听,但开口便是直指众人的薄弱之处,待到众人为言语所惊骇,再循序抛出可行的解决方案,如此一来,原本看似难以施行的方案,也变得不那么困难了。
直到这时,周瑜都还在为这几人考虑。
所谓自私的说法,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
最后一个对象,其实已经不需要指明了。
孙权战战兢兢地重新回到床边——他已经在为自己刚才反复的表现而感到后悔了,偏偏经历了刚才那些,周瑜却丝毫没有变化,这才是最让他感到煎熬的。
难道…难道自己真的被当成一个顽童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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