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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章 她可真是冷血

    阿奇和徐烟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没有暗下来。

    阿奇说郁南行就在里边,徐烟站在医院的长廊上,消毒水的味道直往她鼻子里灌,冲得她腹部有些不太舒服,有些翻搅一样,反胃的难受。

    对于医院里的气味,再也没有人她更熟悉的了,她这几年来进医院的次数,几乎是将她前半辈子进医院的次数都给凑到了一块儿。

    徐烟记得,她打小身体就不好的,因为早产,小的时候经常会生病,父母亲为了能让她少往医院跑两趟,就专门请了做药膳的师傅在家里给她做各种各样的营养粥。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虽然时常会有身体上的不适,但是父母疼爱,捣蛋的弟弟虽然常会闯祸,但也知道心疼她,家里所有人都是体贴的,互相惦记着的。

    可是谁能够想到,所谓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全都是假象。

    被蒙蔽在其中的自己和母亲,是最大的傻瓜。

    到这个时候,徐烟忽然有点儿释然起来。

    她抬头,望着上面没有熄灭的,手术室的灯,想到了她的母亲,那个一直都是温柔宽容的妇人。

    她是横亘在徐烟心头上的一根刺,她自己所受到的伤害都是微不足道的,也许,有那一天,她会完全的理解郁南行,再见到他的时候,她不会再觉得疼和害怕,可是母亲,徐烟想,她会永远都记恨着的,记恨是郁南行间接的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但是,现在,她有了些不同的感悟。

    徐烟忽然觉得,那是一场幸运。

    是一场悲惨的幸运。

    假如母亲活着,见到了自己一直惦记着的,印象中,和倪光截然不同的父亲,原来也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么,会不会比死了更难受?

    徐烟经历过什么叫生不如死,她明白有些时候人活着,其实比死掉更难。

    手脚是冰冷的,阿奇在耳朵边让她坐下来等。

    徐烟恍恍惚惚的,在阿奇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阿奇以为徐烟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不由的感到一丝愧疚,他对徐烟的态度也好了起来,跑去给徐烟买了点儿热饮过来。

    快到天明的时候,郁南行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了,跟在后头的苏离刚摘下扣在,想要说什么,看到了坐在阿奇身后的徐烟,当时脸孔就拉下来,没说话,越过阿奇就走了。

    苏离在郁南行面前保证得好好的,对徐烟会十二分的尊重,但郁南行并没有完全的相信他,而阿奇,同样也知道他的脾气。

    转过身来,阿奇和徐烟道歉:“苏离就是这个脾气,他做了快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人又有些疲累,您别怪他。”

    徐烟摇了摇头,她手里的热饮已经冷掉了,徐烟一口都没喝,放到了边上,徐烟问阿奇:“你们去过兰亭那儿了吗?”

    阿奇脸上一僵,显然没有想到徐烟会问这个,他对徐烟尚算和善的一双眼睛,便又有了些别的情绪在里边。

    徐烟并没有把阿奇对自己态度的改变当一回事,她道:“既然郁南行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了,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想要出去一趟。”

    她说完,没有等阿奇的回应,就转身要离开。

    阿奇立即道:“你是要去看兰亭兰先生吗?”

    “看完之后呢?”

    徐烟听到阿奇这么问,觉得很有意思,她转过脸来,看着阿奇问道:“你觉得,看完之后,我会怎么做?”

    “阿奇助理,郁南行在你们所有人的眼中都是重要的,是你们所有人的中心,但抱歉,不是我的。至少现在不是。”她说,“不要把你们的标准来放在我的身上,你们对他有期待,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来?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说,只是因为我的请求吗?”阿奇有些激动道,“先生对你所做的那些,你就一点儿都不感动?”

    “我应该感动吗?”

    徐烟神态平和的说道:“我来这里,不是因为谁的请求,而是因为我和他之间的交易。他可以不把那当做是一场交易,但是我不行,我清楚的知道,我和女儿为什么回到他的身边,我需要浮出什么样的代价。”

    徐烟道:“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可能感动,谁会因为一个刽子手的幡然醒悟而去感激那个刽子手当年的残忍无情呢?别天真了。”

    徐烟说完,不管阿奇是什么样的颜色,便从医院离开了。

    她叫了一辆车,先打了个电话给薄一心,却并没有打通。

    司机在前边催促着,追问目的地是哪里,徐烟想了想,还是将兰亭的住所位置给报了出来。

    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徐烟站在路边上,远远的看着那栋建筑,却并没有走过去,更没有走进去。

    她只是遥遥的望着,很久之后,收回视线,沿着路边,慢慢往回走。

    她只是想看一看,她的朋友们,她视作朋友的那些人,过得是不是好。

    真没有想到,她和薄一心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总以为,可能在爱情、婚姻上,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得到那个白头到老的人,但是在友情上,她会有一直陪伴自己到老的朋友、闺蜜,但是很可惜,这个梦想最终还是破灭了。

    到如今,除了仍在襁褓的,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女儿,她真的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了。

    而女儿,将来总也有一天是要离开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庭。

    想到这里,徐烟便觉得有无穷的孤独将自己团团包围,她徐徐的吐了一口气,在路边上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扭头去看一路走过来的路,竟不知不觉,这样遥远,就像是她这些年来,不知不觉走过的人生一般。

    已经很远很远了。

    薄一心从车上下来,她只是想,再看一眼兰亭,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可是,车开到半路,她又停了下来,死里逃生,她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再因为这样一段没有将来的感情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就在离兰亭居所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还是强迫自己停了下来,随即,便看到了坐在路边上的徐烟。

    薄一心当时心头便猛烈的跳了一下,两种矛盾的情绪涌了上来。

    一方面,她迫切的想要奔向前去,跟自己最好的朋友见面,向她惭愧自己的冲动鲁莽,祈求对方原谅自己的背叛;可另一方面,她也知道自己所做的有多么的过分,根本没有脸面去求一句原谅。

    站在原地,薄一心生出近乡情怯的畏缩感。

    薄家的大小姐,打小就是蓄满了勇气,无所不敢为的,到如今,却成了一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这场无望的暗恋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也将她的活力给消磨殆尽了。

    薄一心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老鼠,一只灰头土脸的老鼠,根本就没有走在人群之中,走在大太阳底下的资格和勇气。

    她又怎么敢再去厚着脸皮,要求徐烟的原谅呢?她当时可是想着要出卖自己最好的朋友,将自己最好朋友的信任当做垫脚石,去换取她想要的那段感情,而如今......便是那样卑劣,还是输得一败涂地,她还有什么脸面?

    薄一心垂下头去,转身抓着车门想要逃到车上去,却忽然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嗓音在唤她的名字。

    “一心。”

    从远而近,还像是以前那样,温和的,没有一丝丝负面情绪的夹杂。

    可是,到底也没有了那样的亲昵,这一声呼唤里,是有着些许疏离的。

    但这疏离的存在并不是因为徐烟对她的记恨,而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态度,对两人之间感情造成的裂缝,是徐烟因自己的背叛而生出的小心翼翼。

    想到这一点,薄一心鼻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内疚、愧悔得不行,心头绞痛难当,羞愧难忍,恨不得现在脚下立时出现一个洞,能让她钻进去,不必面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徐烟。

    她有什么脸面?她还有什么脸去见她啊!

    就在这个时候,徐烟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她站在她的侧手边上,十分体贴的并没有去直接看她此时脸上的表情,眼睛低低的垂着,像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朋友一样,站在边上,声嗓里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很温和的说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她说:“你是要去看兰亭吗?我本来也想去看看他究竟怎么样了,听阿奇说,苏离已经来过一趟了,但是心里想着,到底还是不合适吧,就打算回去了。”

    她这样坦荡的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全盘托出,倒显得垂头畏缩的薄一心小人模样,薄一心越发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她深吸了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将脸抬起来。

    就在这一抬头的瞬间里,极快的收拾好了脸上那些愧悔懊恼、羞愧、抱歉的所有神情,微微高抬着的下巴,将自己从前那样的傲气都摆在脸上,薄一心冷着嗓音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没必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