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郁南行又不得不感激这么一点儿利用价值,能够让他再看到她,能让她再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她骂过他偏执狂,他可能当真是这样一个人,但凡抓住了某一样东西,某一个人,便偏执的不愿意放手。
也可以说是他在犯贱,当她一门心思对他的时候,他对她好不珍惜,弃之如敝履,而现在,当她已经不在乎他了,他又拼了命的想要将她捆在自己的身边。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没关系,我会自己再想办法,所有的选择权都在你,郁南行,你不必因为觉得亏欠我,而因此动摇你的决定......”
“我答应。”
不等徐烟说完,郁南行便开口应承道:“不管你说什么,只要我办得到,我都答应,不,哪怕是我办不到,我也竭尽所能,只愿帮你达成所愿。”
“你.......”
她讶异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滚圆,不眨不眨的看着他。
显然,至今为止,她都未能真正的明白过来,究竟在他的心目中,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位置。
也许,她是知道他喜爱她的,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她不会一无所觉。可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爱有很多种,他对她是哪一种,她并不清楚,大约,她以为,他只是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才这样孜孜以求,不肯罢手。
郁南行微沉了沉心,他心尖上疼得厉害,就像是用钝刀,在一寸一寸往下割似的。
这种凌迟,到什么是个头,倒不如一下子给他一个了断。
可他又害怕她真的给他一个痛快,在彻底割舍和慢刀子割肉的折磨之中,他发现自己竟情愿选择后者,这才是真正的无可救药吧。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模样的?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连自己都无法认知的陌生?
是从发现她才是那个真正救了他的女孩儿开始,还是从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肖潇故意误导开始,还是,从他终于发觉自己只是一直在逃避,是在用最拙劣的手段逼着自己别去正视对她的感情开始?
郁南行已经分不清楚了,他所知道的是,他的感情一旦明确,便已完全不受他自己所控制。
他渴望她,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渴望她。
无数个难免的夜晚,他总是在想念他们短暂的婚姻生活之中,她是怎样的温存疼爱他,而他又是怎样享受着那样温馨的家庭生活又费尽心机逼迫着自己将复仇放在首位。
越是留恋想念,越是受百般折磨。
他如今想要她回到身边,郁南行根本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想要弥补从前的裂缝,还是想要惩罚他自己。
因为,他明知道,依她的个性,是根本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的了。
他骗了她一次又一次,到如今,竟然还在卑鄙用让她怀孕这种手段,逼迫她和自己保持着唯一仅有的联系,想要跟她保有不可分离的关系。
郁南行咽下喉头的酸楚苦涩,他脸上带上了一点儿微笑,这微笑实在说不上好看,但显然,这已经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好的表情管理。
他道:“你不用觉得惊讶,我说得出做得到,绝不会欺骗你。”
“可能,你还是会有所怀疑,但是,徐烟,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我在害怕,就像你当初害怕我一样。”
徐烟抿了抿嘴唇,别开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害怕我干什么?我对你,可办不到那些心狠手辣的事来。”
“是啊,你做不出那些可恨可恶的事,那些过错都是我犯下的,你虽说别再讲过去,但是,我不可能会忘掉,你身上的伤,我不会忘掉。”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喟叹,也像是在忏悔。
他在她面前做出这幅样子来做什么?不管怎么样,他们之间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也绝不会有以后。就算是为了薄一心和兰亭,她不得不留在他的身边,那也不过是一种交易。
交易而已,就和做生意是一样的。她所拥有的,也不过是这一副早就已经千疮百孔的皮囊。
想到这里,徐烟道:“你也不用再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摊开来说吧,我想让你帮帮兰亭,倪光不知道怎么伤了兰亭,一心说,他现在已是迫在眉睫,我想让你帮忙。至于报酬,你可以随便提。”
“报酬?”郁南行笑了一声,“我不缺钱。”
徐烟咬着嘴唇都齿关失了控制力道的分寸,她唇瓣上一疼,舌尖上便尝到了一点儿血腥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所以,你想要我永远都留下来,我也可以.....”
“留下来做什么?相看两相厌吗?徐烟,你心里有多恨我,有多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我不是不清楚。”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的确想要你永远留下来,和我跟孩子一块儿,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徐烟蹙眉,开始听不懂他究竟想要什么:“你......”
“我想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可你的心甘情愿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被我亲手摧毁,我是那个罪魁祸首,是破坏我们美好家庭的罪魁祸首。”
郁南行道:“你什么都不必给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是你提出来的。”
他说时,站起了身来:“兰亭的事,我会让人去办,你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想怎么做,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是留下来,还是离开,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你。”
他说着,就往门口走去。
徐烟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跟郁南行的谈判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了解他的,这么多年了,她还看不明白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吗?
自负、自私、自利,只要是他想要的,不管是用哪一种计谋,哪怕是苦肉计,他都必然会得到手。
对,他将自己关起来,他去自首,说什么要吃够她当年受冤在狱中吃过的那些苦头,在徐烟看来,都不过是他表演给她看的苦肉计。
他或许的确是在身体方面出现了一些问题,阿奇不会撒谎,但是,到何种地步,在徐烟看来,还是另外一件值得商榷的事。
她根本就不相信他,她对他的不信任,就如当年她对他的信任一样,到了坚不可摧的地步。
但是现在,他明知道她想要让他去做什么,他明知道她和兰亭曾经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她要牺牲自己来跟他交换,让他去救兰亭,他不但没有拒绝,甚至,甚至不趁着这个机会,跟她索求任何他在她身上所算计的,所想要的?
郁南行他,真的是变了吗?
一个人的本性,是真的可能改变的吗?
徐烟看着那扇门关上了,她有些怔愣的,目光呆滞的望着阖上的门板,她脑袋里乱糟糟,很多事都缠绕在一块儿,想不明白。
楼下客厅里,阿奇跟苏离正在谈兰亭这一回遇袭的事情。
“兰亭做事也算仔细,怎么还会中了倪光的烂招?我听说他花了大价钱买了好几个排名前几的雇佣兵在身边保驾护航,照理说,这种情况不可能会发生。”
苏离给自己倒了半杯茶,又捏了一块小饼干丢进嘴里。
为了照顾徐烟和她小女儿的饮食,别墅里的厨子都是阿奇到外边去亲自一个个面试过关,找回来的,手艺没得说,更重要的是,能在简单的饮食上别出心裁,有一些口味上的改变。
小孩子当然是吃淡一点儿比较好,徐烟也是喜欢清淡的,但是在清淡之外,也要有滋味,这是最难的。
苏离的嘴也算刁,这厨子做出来的曲奇虽清淡,但香味十足,又不是那种令人不喜的刺嗓子的香,应该是用纯牛奶提炼出来的原滋原味的香,即便是孩子吃,也完全没问题。
苏离又丢了一块饼干进嘴里,就听阿奇道:“照理说是不会发生,可如果不按常理来呢?”
“太太一个人在外,又带着孩子,兰亭早就想回来找她,不过总无法脱身,这一趟他终于安排好了a国境内的事务,回国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太太,让她跟他回去,偏偏倪光出现了,不知什么原因,倪光缠着薄一心不放,兰亭便不得不再从自己所带的几个雇佣兵之中分出几个来,去保护薄一心。”
阿奇说到这里,便没有再往下说。
有些时候,话不必尽说得清楚,留一半,旁人自能明白另外一半。
苏离吃完饼干,手指在桌面上咚咚敲了两下:“把人都拨过去保护薄一心啊 。”
他说时,往阿奇那儿暧昧的一眨眼,意味深长道:“看来,这个兰亭是想要享齐人之福啊!”
阿奇瞥了他一眼,未置可否。
苏离哼哼笑了两声:“我们这位嫂子,还以为那兰亭是个什么好东西,还不是狗男人一个。”
这话刚落地,苏离下一秒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
原来是郁南行从楼上下来了。
阿奇也忙起身,走过来,唤了一声:“先生。”
“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出什么事了?”苏离说着,下意识就往楼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