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惨白着脸色轻轻勾了勾唇角，深深的看了季老一眼，便将椅子推开走了出去。
还是那件深红色的旗袍和曼妙的身材，但背影看上去竟然无比孤独，哪里有下午的光鲜亮丽。
权贵之人的宠爱总是吝啬的，可以将你一朝碰上巅峰，但下一秒也能让你跌落谷底。
眼看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餐桌上的气氛又恢复成了刚刚的其乐融融，姐妹花在季老身旁撒着娇，季老则笑得合不拢嘴，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有些微微醉意。
眼前的饭菜看着仍然可口，但苏瑾却毫无食欲，她拿着筷子，盯着满堂的佳肴失着神。
直到眼前忽然间被人放过来了一只剥好的虾，鲜嫩诱人。
苏瑾茫然抬头，看到程御川正在和季老聊着天，手上却一颗不停的剥着虾，就像是照顾苏瑾已经成为了下意识的举动。
“你看看人家，我也要你剥。”姐姐看到了这里的场景，摇着季老的胳膊和他撒娇。
季老眉开眼笑，十分宠溺的拿起了一只虾上手剥了起来：“好好好，这就给你剥，今天请御川来了真是失算啊。”
程御川则是笑笑没有说话。
这其实不是在可以秀恩爱，苏瑾是知道的，因为程御川刚刚可能察觉到了她心情的变化，所以才采取这种方式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苏瑾心里暖洋洋的，但还是觉得这个地方憋闷到让人喘不过气，于是和大家打了声招呼便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小花园，中间有座喷泉，两边种着鲜花，这个时候已经快接近夏季了，偶尔还能听到蝉鸣。
苏瑾坐在喷泉边上，看到里面正在游着几尾锦鲤，应该是见惯了人，看到人竟然也不怕，还是悠哉悠哉的吃着鱼食。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一轮圆月正挂在天上，散发着莹莹月光。
苏瑾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整个人都很放松，她无意中一瞥，忽然间在对面的栏杆前瞥到了一抹深红色衣角。
今天穿深红色的人也只有三姨太了。
苏瑾朝着那边走了过去，果然是三姨太正倚着栏杆，手指间有一抹红色的亮光在微微闪耀。
“没想到你也会抽烟。”苏瑾笑着走过去，趴在了三姨太旁边的栏杆上。
三姨太轻轻呼出了一口烟，烟雾随着微风飘散着，最终慢慢消失在空中。
“以前抽，后来跟了他之后就戒了。”三姨太看着远处的假山说道。
三姨太的嗓音不像是女人的棉柔，反而带着微微的磁性和沙哑，像是烟嗓，听上去独具魅力。
“可以给我一根吗？”苏瑾忽然间说道。
三姨太愣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掏出香烟盒和打火机递了过去。
看着像是刚刚才开封的，香烟盒里的香烟还满满的。
苏瑾掏出一根放在嘴边，低头将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最终满足的呼了出去。
“为什么戒了？戒烟应该挺难的吧。”苏瑾手指间夹着香烟，问道。
“因为季老不喜欢有烟味的女人，说吻起来没有感觉，我就只能戒了，足足五年没有抽过。”三姨太比了个手势，嘴角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意。
苏瑾却听出了三姨太话里的潜意识，当初不抽是因为季老不喜欢，但现在为什么又抽了呢？当然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她失宠了。
季老才不会在一个过气的女人身上白下功夫，甚至连来都不回来。
放在古代，三姨太已经算是被皇上打入冷宫的皇后了。
“你家那位呢？没让你戒烟？”三姨太忽然开口问道。
苏瑾笑着摇了摇头：“他虽然也不喜欢烟味，但从来没有逼着我戒过。”
三姨太沉默了半晌，淡淡道：“真好，现在居然还有这种你情我愿的感情。”
在学生时代，苏瑾见过的感情几乎都是纯粹炽烈的，不添杂任何物质因素，只是简单的看到你我就心动，所以才会在一起。
可直到上了班，直到以大人的身份进入上流圈后，这种单纯美好的感情变成了一种奢念，更多的是像季老这种，用钱和权买来的感情。
所以三姨太会这么感慨苏瑾一点都不奇怪，但她仍旧想不通，将困惑很久的问题说了出来：“以你的相貌，应该可以选择不同的道路，去当明星或者安稳学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条路呢？”
明明有着大好的前程，只要再努努力，再坚持几年，哪怕生活物质过得不算是最好，但起码能够凭借自己的劳动来呀养活自己啊。
三姨太听了之后没有感觉到冒犯，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上次见了你之后便感觉你的眼神很澄澈，没想到真的是一个这么天真的人。”
天真？苏瑾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评价自己，她有些茫然：“难道不是吗？要是你选择了别的道路也会很好走，为什么偏偏要把青春葬送在这种地方。”
在权贵人家失宠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仆人们不会再尊崇你惧怕你，意味着你的吃穿用度将会被蹭蹭克扣，意味着新人可以肆无忌惮的踩在你的脸上欺负你。
这样踩着钢丝一不留神就会坠入悬崖的日子真的会开心吗？
三姨太将烟头摁灭，烟头的红亮慢慢化成一摊灰色的烟灰，她笑了下：“你的家境一定很好吧，至少从小到大没有愁过钱，对吗？”
这倒是说对了，苏家是豪门，苏瑾小时候便在锦衣玉食中长大，即使还没发家的时候父母也会保证她的生活质量。
所以在被赶出苏家前，苏瑾一路顺遂，没有吃过经济上的苦，更不知钱为何物。
“你知道吗？我还在上学的时候，一双球鞋穿了两年，而且这双球鞋还是我姐姐剩下来的。”三姨太望着远处，声音轻柔：“最后是因为上体育课顶破了，球鞋跑不了步，我妈才不情不愿的给我买了双新的，还是个二手的。”
苏瑾愣了下，没有想到现在光鲜亮丽的三姨太还有这么寒酸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