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胤昀到底是南梁的人,要是真说起来,风帝对那人并没有多少不待见。
只是他来的过于频繁,不免叫人怀疑他的初衷。纵使是当真为着风昭而来,倒也罢了,可若不是,那可是伤及国家根本的事儿。
作为风国的一国之君,风帝岂能让别国太子爷,随意出入风国境内?
越是想着,风帝这心里就愈发不大踏实。
李玉宝站在一边候着,掩映着重重烛光,想要看清风帝此时此刻的脸色。越是这会儿不让木胤昀进来,貌似也不好交代。
到底不是风国子民,若是日后让两国关系生了龃龉,必定不好。
奈何他只是个奴才,哪敢多话?站在一边,憋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三五句话来。俯首帖耳,遥遥站着,半句话都无。
大抵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只听得风帝冷声道:“传木胤昀。”
李玉宝忙不迭地应了一声,飞奔出去。
不多时就见着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走了进来,看起来还跟旧时一样,并无半点区别。风帝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换了一张阴测测的笑脸。
木胤昀摸了摸下颌,走上前,行了一记大礼。
“南梁木胤昀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向来十分守礼,能屈能伸,一旦是到了风国,每每面对风帝,总会行一记大礼。
风帝 笑了笑,“太子请起。”
木胤昀轻声道谢,先是跟风帝客套了一番,很是表了一番忠心。
而后言归正传,一脸恳切,“还请皇上明鉴,我同昭公主当真是情投意合,只是这些年,求亲数次,依旧无果。南梁固然是小国,比不得风国分毫,可是我对昭公主的心,当真是天地可鉴。”
风昭言行无状,现如今还在旭宁堂里头,是以这会儿听着木胤昀的话,风帝固然是想着让风昭得以良缘,可是这心里,又甚是存疑,若是闹得不好,南梁对风国有异心,日后借助风昭,对风国不利,该当如何?
思及此,他的面色愈发差了。
木胤昀看着风帝这副模样,这心里也愈发惶恐。
按理说,风昭现在都已经被风帝关在了旭宁堂数日之久,这人若是对她当真那样割舍不下,十分疼爱, 怎会舍得叫她那样吃苦受罪?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连带着风帝都受不住她寻常时候的做派。既然如此,自己这会儿前来求亲,最是恰当不过。只是见风帝这么一脸讳莫如深的神情,倒是让一边的木胤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难道说,一直都是自己会错了意不成?
“皇上?”
“昭儿乃是我们风国的长公主,”风帝微微一顿,复又接着说道:“自幼骄矜惯了,只怕远嫁南梁,日后指不定会给南梁添麻烦。”
这分明都是托词。
木胤昀笑了笑,“皇上多虑了,日后若是公主当真嫁到了南梁,必定不会叫她吃半点委屈。只要有我在,势必会让昭儿得到最好的照顾,日后在南梁,还是跟风国一样。”
风帝摆了摆手。
风昭比之风长栖,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若是他来求娶风长栖,风帝倒是可以理解,这会儿偏是风昭,风帝就觉着哪里不对头。
风昭对于家国之事,并不清明,一旦是被人利用, 后果不堪设想。到底是风国长公主, 身份矜贵。嫁给南梁太子,虽说算不得十分委屈,可到底十分冒险,若是日后分风昭将风国内里的机密透露几分,对于风国而言,都是天大的危机。
况且,那风昭向来是个没分寸的,正所谓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怎么放心让风昭远嫁南梁?
“太子,此事乃是昭儿的终身大事,到底还是要看昭儿的意思,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闻言,木胤昀笑了笑,应了一声。又说了一些完全不相干的话,这才匆匆忙忙走了出去。还未走出宫门,便碰到了玉坤宫的人。
看样子是特地等着的。
芳心朝着四下里扫了一眼,在确定没人之后,才迅速走到木胤昀跟前,脸上的神色颇有几分讳莫如深。
“奴婢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金安。”
“免礼,”木胤昀朝着那人很是客气地笑了笑,说起来,他在风国这么些时候,能让别人给他这么虔诚行礼,也实在是稀罕的很。想到上一回来,碰到玉坤宫的人,他们十分敷衍,丝毫不把他这位南梁小国的太子爷放在眼里,“你们是玉坤宫的人?”
“回太子爷的话,正是。”芳心低声笑笑,好似见着他乃是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曦贵妃凤体金安?”
“我们娘娘一切都好,多谢太子爷挂怀。”
“昭公主如何?”木胤昀脸上带着几分忧色,一切都被芳心看在了眼里,
芳心心里一喜,面上却满是愁苦。
“太子爷许是刚来耀京城不久,对后廷的局势也不大知道。我们公主,这些时日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被陷害也就罢了,结果皇上还听信小人谗言,把昭公主关进了旭宁堂。旭宁堂是个什么地方?哪里是女儿家待得?况且我们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从未吃过这样大的委屈。”
说着,芳心两眼通红,泫然欲泣。
木胤昀也是一脸怅惘神色,很是心疼。
“此事交给我吧。”
说罢,便径自往宫门方向去了。
芳心听了,仿佛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木胤昀好歹也是南梁太子,风帝不堪僧面也要看佛面,若是他亲自出面,风帝指不定就这么消气了也未可知。
越想越觉着离风昭出旭宁堂指日可待,想着还要回去给曦妩复命,她不再耽搁,脚步匆匆,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就到了玉坤宫。
曦妩正在廊下给雀儿喂食,见着芳心回来了,赶忙用帕子擦了擦手,上前三两步。
“是他么?”
“回娘娘的话,是南梁太子,奴婢在宁武门那头还见着他了,说了三两句话。那人说势必不会坐视不理,会救公主出来。”
“好!”曦妩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几分欢喜神色。
到底是要扳回一局了,若是一直被云甯殿的人踩在脚底下,日后这宫里的一群奴才,都要将她的玉坤宫,狠狠踩在脚下了。
宫里的人是个什么脾性,花珑向来瞧得清楚。
现如今可算是能扬眉吐气,对方到底是个太子爷,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到了那个时候,风昭就成了南梁国母,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荣光。
更关键的是,现在他们所面临的困境,将会迎刃而解,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曦妩登时就是一阵欢天喜地,朝着芳心瞧了一眼,笑意渐浓。
“到底还是天无绝人之路,今日他进宫,必定已经跟皇上提了要迎娶昭儿的事儿,一旦是皇上同意了,昭儿也就能翻身了。“
这一仗,到底算不得十成十的惨败。
——
栖凰岭。
许是因为入秋的缘故,栖凰岭的后山上头许多瓜果都熟透了,开阳跟叱离整日介都是大桶小桶的往回搬,玉无望更是知道风长栖的口味,做出来的菜品,很是鲜美。
春日里头风长栖吃过后山上的边笋,入口回甘,至今还在念着当初的滋味。
加上不远处就是长河远溪,里头有鱼数百头,现如今更是肥妹异常。每每风长栖嘴馋,想要吃些鲜味,叱离总会亲自下手,取鱼给鲜。
这日一行人带着瓜果点心,忙里偷闲,远离城中,过双龙堂,跑到后山背后,在听风亭边上,铺着长布,借以野游。
只是刚到那头,就见着一尊佛像,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通体铜色,只是数年风雨侵蚀,身上有些斑驳。还没等风长栖诧异,往前复行数十步,又见着许多裸女雕像,手中都有石篮,做鲜花状。
风长栖心中存疑,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些石雕。
本以为只有这么些,哪里知道,后头的石雕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奇形怪状,雕刻出来的衣饰都不像是风国服制。
“师父,这是?”
风长栖朝着自家师父满是疑惑的瞧了一眼。
却见玉无望面色淡然,丝毫不觉着哪里了不得,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风长栖扯了扯嘴角,她自然知道自家师父通天晓地,难不成这些地方,玉无望一早就来过了不成?
“师父,你之前来过此地?”
“未曾。”
风长栖扯了扯嘴角,每次跟自家师父说话,总觉着他在跟某个远古的人通灵。
“既然师父从未来过,那见着这些东西,为何丝毫都不见纳罕的意思?难道师父把这些都看作是寻常之物?”
“这是幻境。”玉无望意味深长地朝着风长栖笑了笑,“只有在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才能进来。”
开阳跟叱离仿佛想到了什么,登时就变了脸色。
到底还是沾了风长栖的光,如若不然,他们哪里有这样的好本事?这是双龙命格的人才能进的元龙幻阵,只是以前他们习武之时,只听尊师提及过三五回,只当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