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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笑了笑,顿了片刻,说:“月儿,等雪化了,你又要回府衙了吧,伯娘心里总舍不得呢。”

    昙月默不作声,低头飞针走线。

    李氏见她不接话,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随即轻笑道:“兰芝说,你在府衙是做撒扫的粗使丫头,瞧这双手,可都冻出冻疮了。”

    昙月抬眼看向大伯娘,“伯娘,我手上的冻疮,在家里就有了,不是在府衙冻的。”

    “哦。”

    李氏尴尬地咳一声,叹口气:“……你去府衙之后,你爹日思夜念,好几次都当着你大伯的面哭了呢,唉,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爹他太可怜了……”

    昙月儿眼圈一红,说:“是我不孝,没办法在爹爹身边侍奉……”

    李氏眼睛一闪,说道:“只要你想,怎么没办法呢?事在人为嘛。”

    昙月奇怪地瞧向大伯娘。

    “唉,月儿啊,你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你继母却一点不为你操心,实在是……”

    李氏摇摇头,“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从来不放在心上,可怜了你和五郎。”

    昙月儿低下头,望着手里的针线发呆。

    李氏仔细观察着侄女的神情,见没达到预期,不由转了口:

    “唉,当初也是我对不住兰芝,若是早早给她定个人家,就不会数月也见不上一面了。”

    说着,李氏用衣袖试了试眼睛。

    昙月儿开始缝着手中的足衣。

    外面的雪依然下着,寒冷彻骨,爹爹他们却还在十里外的边境墙外挖壕沟。

    继母也不知去了哪里,每天上晌出去,到下晌回来。

    “月儿,你上回进军营,可把我担心坏了。”

    李氏试着眼角说:“我当时就想,若是给你早定一个人家,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昙月儿顿住手,缓缓道:“大伯娘,您到底想跟月儿说什么呢?”

    “哎,你这孩子,进了军营再出来,名声不比从前,若不趁早找个人托付,这以后可怎么办……”

    李氏说着,拿眼瞅着小姑娘。

    昙月嘴角挑起一抹嘲讽。

    她就说呢,大伯娘跟她绕了一个大圈子,原来就是想说这个。

    “大伯娘,我的事,父亲和大弟会为我做主。”昙月儿再迟钝,也大致明白李氏的意思。

    她这是想让自己跟她女儿兰芝一样,给人做侍妾呢。

    或者将自己卖给某个人,以换取她想要的利益。

    真好奇大伯娘能为自己选个什么样的郎主呢。

    昙月脑中回想李氏曾巴结过的几名军曹和里正,好像还有一名负责监管罪犯事务的巡检司司长。

    只是这名巡检长年岁颇大,甚至比大伯还年长。

    李氏见侄女油盐不进,不由冷下脸,拂袖站起身,垂眸睨着她道:“月儿,伯娘也是为了你好,还有你爹,最近总是咳喘,再被送去做那些体力活,恐怕撑不了多少日子。”

    说完,走出屋门。

    昙月愣了好一会儿,却见继母孙氏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串草纸包,像是草药。

    “月儿,这是宋巡检大人帮咱们买的药。”

    继母孙氏将药包放在破旧的小桌上,回身对继女道:“回头,你跟我去谢谢人家。”

    昙月抬眼看向继母,淡淡道:“爹爹的病已经好了。”

    她昨日给爹爹吃了大弟给的药,今早起,就没听爹爹咳喘过,不知继母忽然拎了几包药回来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继母跟大伯娘一直不怎么对付,她都以为这俩人今日是串通好了的。

    孙氏见继女这般说话,有些恼,尖声叫道:“月儿!你爹生病了!你怎么如此冷心冷肺!还说他已经好了,难道他是神仙!不吃药就能好了?”

    昙月抿唇不语。

    孙氏依旧叫道:“你是你爹的长女,家中事不能都撂给我一人!你们姐弟倒是快活了!拔腿跑去镇上过好日子,你倒是想过我和你爹么?”

    “我也不想管了!”

    她呜咽哭着,将桌上药包拿起,奋力摔在地上。

    药包里的药散了,飞溅了一地。

    孙氏转身冲进了房里,忽地关上房门。

    昙月儿顿了一会儿,放下手中针线,蹲在地上将那些药包捡起来。

    晚间,昙继年一身疲惫地回来了,满头满身都是冰雪,全身衣袍都湿透。

    昙月儿已经做好晚饭,粟米粥和杂面饼子。

    “爹,你先洗手换身衣裳。”

    昙月将一盆热水放在桌上,又将从镇上买的棉服棉鞋拿了过来。

    棉服和棉鞋在锅灶口烤得暖暖的,昙继年换上后,只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你母亲呢?”他四下看了看,问道。

    “在屋里。我已经叫过了,母亲说她头疼。”

    昙月儿一边说着,一边将父亲换下的破夹衣夹裤放在灶口烤着。

    明日,昙继年还要穿着这身泥衣去做事,今晚必须将之烤干。

    昙继年坐在小桌旁,端起热气腾腾的粥碗喝了一口,呼出口寒气。

    “唉,今日你大伯又摔了一跤,差点没爬起来。”

    他伸出满是冻疮的手拿了一块杂面饼子吃着,忽然抬眼问道:“月儿,你还有没有那种药了?”

    昙月犹豫一下,说:“还有两颗。”

    “给我,带去给你大伯吃吧。”昙继年说:“你大伯最近不太好。”

    “嗯。”昙月一边烧火,一边应声。

    锅里烧着一锅热水,是准备给爹爹洗脸泡脚的。

    大弟说了,一瓶药是治外伤的,一瓶可治病。

    但治病的药总共才九颗,已经给爹吃了两颗,再给大伯两颗,就只剩五颗了。

    这五颗她不敢乱用,只想留给爹爹备着。

    昙继年吃过饭,见妻子还没起身,就让女儿把粥饭端送到房里。

    他用热水泡了脚,只觉得脚上冻疮眼见地收口消肿。

    “月儿,你从哪里得来的神药?”昙继年好奇地问。

    “大弟从外面得的。”

    昙月儿拿了干净棉布为爹爹擦了脚,又给他穿上一双柔软足衣。

    “真是神药啊。”昙继年感叹。

    “还有剩余么?”他问。

    昙月儿顿了顿,摇头:“没了。”

    昙继年叹口气:“你大伯和你两位堂兄的手脚,都肿烂了……”

    昙月儿摸着袖子里的药瓶,没有吱声。

    昙继年穿上新棉鞋在原地踏了踏,像个孩子似的笑容满面,又将身上新棉衣扯着衣摆看了看。

    昙月瞧得心酸,说:“爹,明日你还是穿着新棉服出去吧。”

    昙继年摇头:“新服新鞋穿出去,一日就坏了,还是旧衣经得摔打。”

    “那我帮您缝个棉背心穿在里面。”

    昙月儿想起大弟给自己做的毛皮背心,便着手帮老爹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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