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五月二十,沈清所带领的燕山卫回到北平,沐英则押解脱火赤和爱足一路南下,前往国都应天府。
崔淼醒来已经半月有余,身子虽然还很虚弱,但到底是保住了性命。那天他醒来,脑袋有些恍惚,梦里发生的事,他完全记不清,只记得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他,而那个声音是谁,崔淼完全没印象。一路行来,沈清体贴照顾,完全不顾他人目光,崔淼算是过上了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直到临近城门时,沈清才准许他出马车,站在马车外,崔淼刚想伸展一下身体,就见沈清眉头微蹙,崔淼连忙停下动作,讪讪的笑了笑,走向郎平等人。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队伍便来到城门口,燕王朱棣带着王府的官署亲来迎接,众军士纷纷张望,期待一睹燕王英姿。崔淼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郎平靠近崔淼,关切的问道:“总旗,身体可还撑得住?”
崔淼摇摇头说道:“无碍,就是伤还未愈,身体有些虚弱。”
郎平叮嘱道:“总旗,一定要多加调养,千万莫要留下病根!”
陈虎插话道:“总旗风姿俺是见识到了,俺陈虎心服口服!以后总旗有何吩咐,尽管言说,陈虎绝不推辞!”
崔淼也不矫情,爽快的说道:“好,我可是记下了。当然,你们若有难事,尽管来找我,能帮的一定帮,只要我们兄弟守望相助,即便不能高官厚禄,也定能有所成就。”
马强应和道:“总旗放心,我们几个永远追随总旗左右。”
沈清站在燕王身边,眼睛却一直看向崔淼的方向,自然看到了几人之间的小动作,清冷的眸光微微闪烁。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燕王终于发表完演讲,大军浩浩荡荡进入城门。燕王准了他们三天假期,时间可任意支配,所有人解散后都各就各位,前往自己的住处。
刚回到王府,就见薛禄和王聪迎了过来。
王聪高兴的说道:“崔淼,你总算是回来了。”
薛禄留意到崔淼苍白的脸色,关切的问道:“崔淼,你可是受伤了?”
崔淼笑着说道:“无碍,战场上受点小伤在所难免,不必放在心上。”
“小伤?”薛禄有些怀疑,担忧的说道:“为何脸色这般差?”
“回去休息。”
微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崔淼愕然转身,苦笑着说道:“千户,你不是去跟王爷复命了么?”
薛禄和王聪齐齐躬身,说道:“标下见过千户。”
沈清微微颔首,目光始终放在崔淼身上,淡淡的回答道:“身上有伤,王爷恩准明日再去。”
崔淼皱眉,问道:“千户的伤如何了,今日好像还未换药。”
沈清眸光微闪,淡淡的说道:“梁运归家,换药有些不便,明日也可。”
崔淼眉头皱的愈发紧,不赞同的说道:“千户伤重,怎能这般不放在心上!回青竹园,标下为您换药。”
沈清依旧住在青竹园,朱棣为了让沈清住的舒心,专门让人又重新布置了一个与凤阳府一模一样的青竹园,从这件事上完全可以看出朱棣对沈清的信任和宠幸。
崔淼和薛禄二人打了招呼,便转身朝着青竹园的方向走去。
薛禄微微皱眉,拦住刚想离开的沈清,躬身说道:“千户,崔淼脸色奇差,想来是受了伤,不如让标下代替他为千户换药。”
沈清眼底闪过不悦,深深的看了薛禄一眼,拒绝道:“薛百户,崔淼身上的伤我最清楚,不劳你操心。”
沈清转身离开,快步跟上崔淼。薛禄直起身,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神变幻不定。
王聪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奇怪的说道:“薛大哥,我怎么觉得方才沈千户有些不悦,是我的错觉吗?”
薛禄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先回去替崔淼收拾房间,我有事要办。”
两人刚到青竹园门口,就见一名小厮迎了过来,行礼道:“小的见过千户,见过崔总旗。”
沈清微微颔首,看了崔淼一眼,率先走进院门,崔淼会意,紧跟其后。
小厮回话道:“千户,王府内的王医官正在前厅等候,说是奉王爷之命,过来给千户看伤。”
沈清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崔淼,果然见崔淼已经停下脚步。
“千户,既然王医官来了,那标下就先退下了。”
“跟上!”沈清转身就走,淡淡瞥了小厮一眼。
看的小厮心惊胆战,他疑惑的看向崔淼,低低的问道:“崔总旗,小的刚刚是否做错什么?为何小的觉得大人似乎有些不悦?”
崔淼摇摇头,虽然他也觉得沈清似乎有些不悦,但他想不出什么缘由,说道:“不用在意,我们赶紧跟上。”
沈清虽然走在前面,但他始终留意着身后,见崔淼跟上来,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来到正厅,发现一名老者正坐在里面喝茶,见沈清进来,站起身笑着说道:“阿清回来了。听王爷说你身上有伤,赶紧过来让老夫看看。”
沈清行礼道:“王伯伯,劳您挂念,清的伤已无大碍。”
王医官名叫王志忠,是前朝的御医,后遭人陷害被罢官,回到老家凤阳,在朱元璋起义的时候,一直作为随军医师,跟着大军南征北战,明朝成立后,朱元璋想封他为御医院院判,可他厌倦了官场,便推辞了朱元璋,回了凤阳老家。而沈清年幼时,父母被乱军所杀,差点饿死荒野,是王志忠救了他,并带到朱元璋面前,从而被朱元璋收为义子。王志忠一辈子无儿无女,把沈清当做自己的亲子看待,对他疼爱有加,可以说沈清能有今天的地位少不了王志忠的教导,而王志忠之所以跟朱棣来北平,也是因为放不下沈清。
“你这孩子,伤势严不严重,老夫看过之后自有判断。”
沈清眼底闪过无奈,回头看向崔淼,说道:“你身上有伤,坐吧。常安,吩咐厨房,多熬些米粥,饭菜尽量清淡一些。”
常安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崔淼见王志忠看向自己,连忙行礼道:“标下见过王医官。”
王志忠笑着点点头,再次看向沈清,说道:“坐下,老夫给你看伤。”
沈清随意的找了把椅子坐下,褪去上衣,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裹布。王志忠动手将裹布摘下,露出了下面狰狞的伤口,从右肩到左腰,黑红色的血痂周围还有些许鲜红,显然是动作过大,伤口有崩裂的现象。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崔淼仍旧不敢直视,自己那么点伤口,都疼的不行,沈清这么大伤口要放他身上,还不得疼死。
王志忠看着沈清的伤不禁眉头紧皱,说道:“伤口是不小,但好在没伤到筋脉,伤口恢复的也不错。不过最近还是跟王爷告假吧,伤口二次裂开处理起来会恨麻烦,还容易感染。”
沈清点点头,王志忠从医药箱拿出伤药,为他上药后,重新包扎好。沈清将上衣穿好,说道:“王伯伯,崔淼身上的伤还要劳烦您看一下,若不是有他,或许我便死在战场上了,他的伤是为我受的。”
崔淼连忙说道:“千户千万不要如此说,标下当时并未多想。”
沈清眼神浮现暖意,正因如此他才特别在意。沈清看向王志忠,说道:“麻烦王伯伯了。”
王志忠点点头,看向崔淼的眼神越发温和,笑着说道:“既如此,那老夫便给你看看。”
因为崔淼不只外伤,还有内伤,所以在查看完伤口,王志忠又给他把了把脉,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外伤已无大碍,但内伤还需调养些时日,切记一月之内不可劳神,尽量卧床静养。老夫再给你开几贴补药,只要你听从医嘱,一月后身体便能痊愈。”
崔淼连忙谢道:“标下多谢王医官。”
王志忠乐呵呵的说道:“老夫膝下无子,一直将阿清视为己出,你既救了阿清性命,便是对老夫有恩,有恩必报这是应该的。”
王志忠给崔淼换了药,又叮嘱了几句,便起身去复命,大厅内就只剩下沈清两人。崔淼见事情告一段落,便想着告辞,却被沈清拦了下来。
“已近晌午,吃过午饭再回吧。”
崔淼刚想拒绝,就见沈清淡淡的看了过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说道:“那就多谢千户款待了。”
两人坐在大厅,却未曾言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清倒是不觉得怎样,但崔淼却十分不自在,颇有些坐立不安。
沈清见状眼底闪过笑意,问道:“可会下棋?”
崔淼一怔,随即答道:“回千户,标下愚钝,未曾习过棋艺。”
本尊会不会,崔淼不知道,但崔淼是真的不会,可以说一窍不通,有密集恐惧症的他,一看到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他就头晕。崔淼以为沈清会作罢,没想到他居然让小厮取来棋具,清清淡淡的说了句:“我教你。”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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