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你们先吃吧。”
见怎么也等不回来男人, 马江敏只得对孩子们说道。
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不满, 觉得这人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
饭后，几个孩子闹着要出去玩，说是要去山上看看。
马江敏立刻就不同意了。
“不行。你们以为是在咱老家呢？这儿的山那么陡, 哪儿是随便谁都能爬的？真当我忘了上次向东去攀岩的事儿了？都给我在家待着，快过年了，可是不能再出事。”
听妈妈不同意，几个孩子顿时就不干了。
“妈，就那一边的山陡，我保证我们不从那儿走。我们从河边那里上山, 那儿山路可缓了。哎呀, 你要是不信我, 你问小西！”田向东急切的解释着。
“嗯嗯, 妈, 我们从小河边上山，那真的不陡。”小西也连连点头。
“不陡，不陡。”小海和岚岚也慌不迭的跟着点头, 可看他们那一脸的茫然，估计都是从来没有上过山的。
“那你们仨去, 把豆豆留下，小海和岚岚也留在家里，和豆豆玩。”
乔云去上班了，这几天小海和岚岚一直在田家待着, 和这几个孩子已经玩的很好了。
这会儿忽然听到阿姨不让他们上山，顿时急了。
“我们要去！我们也要去山里玩！”
可是他们再急，也没有田家的几个孩子急啊？
不让豆豆跟着？
不让豆豆跟着他们去干啥？
他们商量着这会儿上山，还不是想着在年前能给家里添点野物，哪怕是个枣子，是点干果也好。
但没有豆豆那个鼻子灵的跟着，田向东他们几个自忖着可没这种本事。
所以，谁都可以不去，豆豆却必须同行！
豆豆吃完午饭总是会有一会儿犯困的，这会儿已经很有些昏昏欲睡。
听到妈妈说不让她去，她赞同的使劲点了点头。
“嗯……”
“妈，你看，豆豆都说她想去了，不带着她，她又要哭了！”
田向东眼疾手快，蹭的一下将小妹子从椅子上抱起来，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笑嘻嘻的对马江敏说道。
豆豆：“……”
她明明是想说自己听话，在家陪妈妈一起睡觉的！！！
“哥
……”她挣扎着要抬头，却被田向东毫不留情的重新按了回去。
“豆儿乖啊，哥跟妈说，妈一定会同意你跟我们一起去的。你别哭，大不了，我一路上都背着你。”
听哥哥说一路上都背着自己，豆豆重新将脑袋又趴了回去，还用手揽住了田向东的脖子，眼都不睁，软绵绵的说道：“不，哥抱着。”
“抱着，抱着。”
田向东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懒的丫头！
小西也是他妹子，他咋就没印象小西小的时候有这么娇？
马上都四岁了，走哪儿不是抱着就是背着，那腿长的就是个摆设。
他都不知道他咋会有这么一个懒妹子，难怪全家就她最胖！
可腹诽归腹诽，他却也拿这个胖丫头没一点办法。
脸黑黑的，说出来的话却又轻又软，
手还习惯性的在豆豆的背上拍着，轻轻的晃着。
只是眼睛再次巴巴的望向了自己亲娘。
“行行行，都去吧。给我看好了岚岚和豆豆，要是磕了碰了，回来我打断你们的腿！”
马江敏也见不得他们这副可怜巴拉的表情。
再说都是山里长大的娃子，只要不乱跑，她也不觉得他们能出啥事。
干脆就嫌弃的冲他们挥了挥手。
于是这群小家伙们就像是小兽出笼般，嗷的一声就全都跑了出去。
一屋子的小崽子们全都离开，家里顿时就安静了许多。
马江敏将餐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索性趁着这难得的空闲，去补了会儿眠。
这一觉是睡得难得的舒坦，一直到小家伙们回来，在门口敲响了院门，她才从梦里被叫了回来。
“咋回来这么早？”她慌忙抓了一件外套，一边套一边往门口走。
看妈妈睡眼朦胧的样子，几个孩子都笑了起来：“哈哈，妈，你是睡糊涂了吧？可不早了，你看，天都要黑了。”
马江敏没有接话，目光在几个孩子的手里全都扫了一遍，不由得挑了挑眉。
“难得啊，今天这是空着手回来了？”
这种情况真的很少见，特别是现在的豆豆又那么神，这群小家伙们只要出门，还真没有空着手回来的时候。
“谁说我们空着手回来了？”田向东一脸矜持的说道。
可嘴角硬绷住
的笑意还是显露出了他的心情很不错。
“你们捡到啥了？”马江敏有点好奇。
“进屋，咱进屋说！”果儿扑过去抓住妈妈的手就往屋里拽，几个小孩子也蜂拥跟上。
一进客厅，田向东就将自己背上的背篓给卸了下来，然后将篓子倒过来在地上磕了磕。
一群还没有手掌大的灰突突的小兔子就被他这么给倒了出来。
“野兔？”
马江敏惊讶极了，连忙蹲下身子去看。这才发现这窝兔子还不少，足足有六只。
只是明显生下来时间并不长，都是刚刚睁眼，看上去只有一丁点大。
“太小了，这还不够你们一顿吃的呢。”她砸了咂嘴，有点遗憾的说道。
“不能吃兔兔！不让吃兔兔！”
忽然，从进门起就情绪不高，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豆豆忽然大叫了一声。
将没有防备的马江敏吓得差点没蹦起来！
“叫啥叫，吓死你妈了！”她气恼的伸手在豆豆的脑袋上点了一下。
“妈，你打我哥，你打他！”
小丫头说着说着，忽然扑过来趴到马江敏的身上，小嘴一撇一撇的，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马江敏立刻用眼刀将所有的儿女全部“凌迟”了一遍。
“谁欺负俺豆豆了？！”
然后就见他们同时翻了个白眼。
“谁敢欺负她啊？没欺负呢她都会回来告黑状了。”果儿撅着嘴，不高兴的说。
“小西你说。”
知道两个小的经常不对付，马江敏直接点了名。
“妈，这次还真没人欺负她。就我哥刚才说了一句，这兔子这么小，估计连骨头都能吃，嫩的很。结果豆豆就哭了。”
小西说着，还往旁边站了站，和田向东保持了适当的距离，眼睛里却带着同情。
田向东揉了揉鼻子：“我说的时候不知道她会哭啊！”
说完也一脸郁卒的开始告状：“妈，你可别惯着了，你都不知道豆豆今天有多烦人！
这山上的野兔子可傻了，我用个筐就把那只老兔子给扣进去了，然后还发现了这一窝小的。
我们一圈人那会儿真的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啊！结果我就说了那么一句，你都不知道你家这个小胖子！
她居然哇哇叫着冲过去就把我的筐给掀
了！害得我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大兔子跑了。”
田向东越说越生气，用两只手比划着：“那个兔子肥的很……”
“你才胖子，你才大胖子！打！打你！”
田向东的话都没说完，就将豆豆给彻底惹怒了。
她迈着小短腿，从妈妈怀里出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直接朝着田向东就冲了过去。
一脑袋撞在了他的肚子上。
“疼啊！”没防备的田向东朝后倒退了好几步，一下子撞到了桌角上，大叫了一声，连忙弯腰揪住了妹妹的衣领。
看的马江敏啼笑皆非。
可豆豆才不理他。
也不管自己的衣领还在大哥手里揪着，小腿一蹦，愣是用手抱住了田向东的脖子，像打提溜一样在他的身上吊着，还不忘时不时的用小腿在他的身上踢几下。
田向东被她折腾的又气又急，却又舍不得真把她就这么甩出去，被她抱着嗷嗷直叫。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的另外几个娃全都惊呆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女，马江敏觉得自己可能会笑出声。
可这会儿，她被他们气到了太阳穴嚯嚯的疼！
她再也没有想到，这最大的和最小的还能打到一块儿去。都多大了，这年龄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正想伸手去拉，就听到田向东又喊了一嗓子：“妈，你快把你们家小胖子拉下去，她要疯了！”
原本都已经准备偃旗息鼓了的豆豆瞬间又怒了，居然张开嘴，对着他的胳膊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嗷！妈！”
“别叫妈！你本事那么大还叫妈干啥？！”
马江敏气得上前对着自己儿子后背就给了一巴掌！
“你这是有多闲逗她玩？！惹恼了今天晚上让她跟你睡去！尿你一床你就不叫了！”
说着，过去将豆豆从大儿子的身上给拽了下来。
“我不尿床！妈，我哥才尿床！”
小丫头顿时又急了，转头抱住马江敏的脸，在她身上扭成了麦芽糖，还蹭了她一脸的眼泪。
搞得马江敏又气又疼，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这生的果然是一个缠人精！
“抱走抱走，赶紧的，别让我看见。”
她一脸郁闷的将小闺女塞给了旁边看笑话看得眉开眼笑的大闺女手里，将他们几
个全都撵了出去。
然后自己坐在客厅，望着地上那一堆还在到处乱爬的小兔子发呆。
“妈，豆豆说不让吃就养着吧。大不了到时候我每天出去割点草回来喂它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儿子又回来了，蹲在了她的旁边。
“这会儿你不逗她了？”
马江敏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
田向东嘿嘿的自己开始笑个不停。
“小胖子真生气了，这会儿还哭呢。”
马江敏气得又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再叫！让她听见了，惹急了还咬你！”
说的田向东又是一阵闷笑。
“到底是咋回事？豆豆咋想起来说不让吃兔子了？她知道个啥？”马江敏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虽然住在山下面，可是大队管得严，他们老田家唯一在家的男人田建国又是个怂的，根本不可能敢偷偷上山去抓野物。
所以别说豆豆了，其他几个孩子也没有吃过什么野味。
可正因为此，才更不应该抵触啊？
通常抵触的孩子都是在家里看到过大人杀那些活物，见不得那种血腥的场面才会有这种反应。
“不知道，她一直说什么做衣服，做衣服的，我也听不懂。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见那个老兔子的毛长得长，自己瞎琢磨的？
不过要是这样，她为啥要把老兔子给放了？
我也闹不明白那小丫头是咋想的。”
田向东摇了摇头。
说完，他干脆伸手从地上抓起了一个小兔子，在手上巴拉着：“没准儿这兔子的毛还真跟它们娘一样，要真是那样，咱就攒下来，说不定还真能给豆豆塞双手套啥的。”
“那就养着吧。小李不是说这两天基地就把焦炭拉回来了？到时候烟囱装上了，就弄个笼子养屋里。应该也能养活了。”
虽然马江敏对于儿子说的什么攒兔子毛也不抱希望，可小闺女哭得那么惨，她也不可能再琢磨着要把这些兔子吃掉。
一听说这兔子真的是要养着了，不说豆豆，另外几个孩子也乐开了花。
小海用手在胸脯上使劲的拍了拍：“阿姨，你们不用怕兔子没东西吃。我回去跟我妈说，让她把食堂里不要的菜叶子拿回来，有那就够兔子们吃了。”
“嗯，我
也回去跟我妈说。”岚岚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拍了拍胸脯。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小跑着跑到豆豆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豆豆，你捡的那些地瓜是不是也是要喂兔子的？你拿出来，咱们现在就喂给它们吃了吧？”
“地瓜？”马江敏皱了皱眉。
山里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地瓜？
别不是，又是什么山鼠拖到洞里，让他们给挖出来了的吧？
想到这儿，她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是麻的，立刻朝豆豆伸出了手：“给我拿出来！可不敢啥都乱拿回来吃，耗子动过的东西，脏得很！”
这又不是松子核桃之类，带着外壳的，要真是被耗子咬过抓过的地瓜，她是坚决不会让孩子们吃的！
“不是地瓜，是豆豆！”豆豆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看着马江敏。
“就是地瓜啊，豆豆，你弄错了，那就是地瓜。哪儿有那么大的豆豆！”岚岚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说着话，还伸手给马江敏比划了比划：“阿姨，豆豆捡的地瓜可大了，这么大！不是什么豆豆。”
“就是豆豆！”
豆豆说着，小手在棉袄口袋里摸啊摸，然后从里面拿出了几个黑黢黢的块茎，然后颠颠的跑到了马江敏的跟前。
将块茎伸到她的面前晃了晃，一脸显摆的说：“妈妈，是豆豆，对吧，和豆豆一样！”
马江敏将那东西接过来，在手里左右看了半天，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这绝对不是地瓜。
想着这是闺女从野外捡回来的玩意儿，就将它们重新递还给了她：“别往嘴里放，不玩了记得扔出去。”
一听说要扔出去豆豆又不干了。
“种，种到地里去！”
说着，她硬是把马江敏拉着到了后院，指了指韭菜旁边的那块地：“种这里。”
种这里？
这是人家乔云养出来的熟地。俩人早就商量好了，开春的时候种一畦小青菜呢。
哪儿可能让小娃娃给嚯嚯了？
不过这样的天气……
“行行，随便你。”她无奈的朝闺女挥了挥手：“想种你自己种去。”
反正也不可能活。
豆豆一点都没有听出妈妈话里面的敷衍，听到答应
她了，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马江敏说道：“好的，妈妈，我一定会把这些豆豆保护好，让它们将来接替豆豆。”
马江敏觉得自己快被闺女说的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豆豆给绕晕过去了。
也懒得再理会她，揉了揉耳朵就准备回屋。
走出去老远了，还听得她和岚岚在那边叽里咕噜的商量着怎么挖土，怎么种。
于是走得更快了。
结果还没有走回屋子呢，就听到外面砰的一声，然后就看见男人疾步推门而入。
她连忙迎了过去。
“咋这会儿回来了？在不在家吃饭？我现在就去做。”
“豆豆呢？”
田建中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快速的问道。
马江敏愣了一下，用手指了指后院：“在那儿玩呢。”
田建中一声没吭，绕过她就朝后院走去。
从来没有见过男人这个样子，绷着个脸，脸还红红的，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
她的心噗通噗通跟着狂跳，下意识的追了过去：“哎，建中，有啥事好好说，你别吓着孩子。”
话没说完，就见田建中已经奔到了后院，将还蹲在地上挖土的豆豆一下子抱了起来。
不顾孩子吓得吱哇乱叫，扛在肩膀上就大踏步的走回了卧室。
还砰的一声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留下一堆看到他，惊喜的追过来的孩子们凌乱在风中。
马江敏吓得腿都软了。
直觉发生了很重要的事。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跟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男人将小闺女端端正正的放在床边上坐好，自己蹲跪在她的跟前，用两只手固定住她的胳膊，一脸认真的望着她说：“豆豆，你给爸爸算算，看看我什么时候死？”
“……”
马江敏脚下一个踉跄！
她气得冲过去一巴掌打在田建中的后背上，然后朝着旁边呸呸呸连啐了三口，这才转过头怒气冲冲的对着他吼了一句：“你胡说八道个啥？！”
然后拉着他的衣服：“快，给我吐！”
知道媳妇忌讳这个，田建中也没跟她硬扛，敷衍的朝着旁边呸了三下，然后再次转过头看向豆豆：“快，好闺女，给爸爸算算。”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把死字说出来。
马江敏
只觉得肺都要给他气炸了！
“你这是发啥神经呢？一回来就胡说八道？闺女，咱走，你爸傻了。”说着就要过去抱豆豆。
豆豆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同情的看向田建中：“嗯，爸爸傻了。”
说着，还在他的脸上摸了一下。
那架势，明显带着几分安抚的意思。
“哎，你别闹别闹。”
田建中连忙将媳妇的手推开，自己抱起闺女走到旁边椅子上坐下，将她放在腿上，继续问道：“豆儿啊，你真的算不出爸爸……吗？要不，你再试试？”
知道媳妇不高兴，他还故意含糊了一下，可眼神里全是坚持和隐隐的期待。
“你到底是要干啥？！”马江敏简直要被他给弄疯了！
“我不会算。”豆豆摇了摇头。
然后掰着小手指给他看：“我还不会算数，臻子哥说等我再大一点就可以学算数了，等我学会就给你算。”
田建中知道闺女这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他想了想，又换了种说法：“那豆豆，你再想想，你刘伯伯什么时候会死？”
听他说到了刘师长，马江敏心里打了一个突，之前的那些不高兴似乎一下子全被压了下去。
她忽然反应过来，男人说的那些话，可能并非是无缘无故的。
果然，就见豆豆眨了眨眼，不再说话了。
她微微皱着眉，双眼放空，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然后慢慢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笑颜。
她忽然伸手抱住了田建中：“爸爸，刘伯伯不会死了，你救了他了！”
一句话说完，就见田建中身子一松，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到底发生了啥？”
马江敏凑到了他们身边，语带忐忑的问道。
之前豆豆说过，如果爸爸不来基地，刘伯伯就会死。
虽然他们两口子都没有相信。
可是这种话吧，只要知道了，在心里肯定都会变成个事儿，记挂着。
现在男人这个样子，而豆豆又忽然说刘伯伯不会死了，那么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马江敏拉着田建中的胳膊：“别卖关子，好好说清楚。”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是中午的事儿？你没回家吃饭，是遇到啥事了？”
“
是。”田建中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啥事。”他又解释道。
“就是我上午的时候带着处里的助理员去食堂检查军粮供应情况。原本想着检查完了就回家吃饭，还特意跟向东说了一声。结果一出来就碰到了刘师长。”
“然后呢，然后咋了？”马江敏更加的紧张了。
“然后，他就把我叫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完的早，就早点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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