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从此改了姓，杨福生还是愣了一下。
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姓氏更是家族归属，除了皇族开恩赐姓，平民只有卖身为奴时才会改姓主人姓氏，成为家奴。
但他转念便想到，自己擅自离开元帅府，又将弟兄们的据点供出，早已与秦王府难脱干系，若是不就此更名换姓，也难逃杀身之祸。
没了姓名，却能留条性命，大丈夫能屈能伸。
抬头看向面前几个位高权重之人，想杀他只要一句话而已，杨福生猛地跪下，拼命磕头。
“小人谢王妃大恩，谢高家公子收留。”
声音有些哽咽，也无奈得很。同时，对于林挽月，还有复杂的感激之情。他没有想到，林挽月不仅让他见到弟弟，还为他安排了新的身份。
“现在言谢未免太早，是不是要收留你，还要以观后效。”高伟言淡淡地说。
“小人明白。”
高伟言转头吩咐立在身侧的下人：“引着几位大人去管家那边，带他签字画押，然后送去船行，随便取个名字，通行身份的事交给管事舵主安排。”
看着杨福生，不，是高福生被侍卫押走，林挽月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无论多么穷凶极恶的人，只要落入高家人手中，就再也掀不起一丝风浪。
进了高家大门，很难小坐一下就离开，转眼便到了晚膳时间，在高伟言的挽留下，林挽月与宇文皓留下用过晚膳才离开。
走出高府，天边暮色低垂，星辰初现，街上灯影渐深，一派静谧。
林挽月突然生出散步的念头。
“御景，我们随便走走吧。”
“正好我也想走走，晚膳吃得有点多。”
“那也怪哥哥，不停让你多吃，说你最近消瘦了。”
“你哥哥比义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宇文皓摇头叹气。
林挽月不免失笑。在高家，她和宇文皓可以放松心情，宇文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她也可以暂时忘掉复仇和身边的危急，高家大宅仿佛是最安全的所在，也是她最坚实的靠山，因此每次离开高家，她的心情都极好。
林挽月和宇文皓就这样随意聊着，向秦王府方向漫步。马车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马蹄敲打在石板上，节奏轻快。
这边林挽月和宇文皓夫妇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城南一间别院的水阁外却是另一番气氛。
几名身强力壮的男人正将一个穿着白色短衣的女子反复按进水中，那女子被六只大手按着，也没有用力挣扎。就算被人按在水中，也能看出她的内力深厚，已经被生生浸了三次才憋得脸色发青，开始用力挣扎。
水声激烈，待她气息紊乱连连呛水，看似无人的昏暗水阁中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可以了。”
大汉将短衣女子提起，丢在地上。短衣女子在地上无力地抽搐几下，艰难地爬起来，跪在地上。她浑身湿透，露出玲珑身段，一头长发湿透，散落身上，她一边喘着气，嘴唇颤抖，一边向着水阁方向伏身跪拜。
水阁中坐着的白衣女子披着斗篷，因为夜色昏沉中看不清面容，院子里没有灯，只有手持的火把忽明忽暗，莫名诡异。
“还能说话吗？”白衣女子问。
又大口喘息了几下，那女子试图调整气息，却又引起剧烈的咳嗽。水阁里的白衣女子也不急，就那样静静坐在软榻上，仿佛雕像一般。
待咳嗽止歇，短衣女子用手撑起上身，低声说：“回宫主，能说话的。”
“能在神龙宫拥有排位的人，果然内力深厚，连服三颗寒冰散，还能在水中坚持如此久，本宫主佩服，佩服。”
“宫主说笑了咳咳，在宫主面前，幽蝶，咳，不过是无名小卒，任由宫主发落。”
“发落？你有何罪可发落？你且说说。”白衣女子的声音毫无感情。
“幽蝶内功深厚，却在执行任务时被秦王暗卫察觉追击，妄负宫主信任。”
“你执行的任务，是什么？”
“暗杀玉堂春掌柜，逼镇西王父女现身。”
“任务结果。”
“暗杀玉堂春掌柜，镇西王……与秦王相见。”
“你既知罪，便别怪本宫主不留情面，在神龙宫，只有服从二字。”
“幽蝶明白，请宫主依律责罚。”
“那就……”
正在这时，另一名女子穿过院落，匆匆赶往水阁，跪在外面。
“宫主，有新的消息。”
“你故意打断本宫主的话，是想替幽蝶去死？”
“这……幽珣不敢。”
“罢了，今日心情不错，你且说吧。”
“秦王被认命京兆府协理后，下午便与王妃一起前往，花费一个时辰在京兆府查阅卷宗。”
“查了什么案子？”
“这……幽珣不知，他们并未将卷宗带走，而是在京兆府内查看。”
“废物！继续去查，短短一个时辰，他们不可能查看所有卷宗！”
“是，幽珣告退。”
幽珣起身时，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跪在旁边不住发抖的幽蝶，之后匆匆离开。
白衣女子也站起来。
“至于你，本宫主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办得好，你弟弟便能得到续命的丹药，不然……你们姐弟都要死。”
说完，白衣女子转过身，触动水阁座位后的机关，打开了暗道。
“先关进地牢，待她把寒冰散逼出体外，再带她来见我。”
“是！”
白衣女子的身影隐入暗道之中，水边冰冷的地上，幽蝶浑身颤抖，仿佛抽空全身力气，瘫软在地。寒冰散毒性再次发作，她只能发出呜咽的呻吟，被壮汉拖着穿过院落消失在夜色中。
“走吧，好好感谢宫主，竟然留你性命。”
“排位进了前三十的杀手，宫主自然要考虑。”
“你说进了前排有什么好处，杀了多少人才有这地位？还不是一次失败就落得这下场。”
“这算幸运的，你忘了上个月那个。”
“别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很冷吧？等逼出来就没事了，你弟弟也会没事的。”
几个壮汉的声音也远去了，不知是哪个人，声音里透着一丝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