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p>
居中的硕鹏营帐中。</p>
重璃斜倚在坐榻上，手中执着一卷淡淡墨香的书简，正在漫不经心地翻阅。</p>
灯火微亮，勾勒出他芝兰玉树的绝色轮廓。</p>
其神若何，月射寒江。</p>
翩若轻云出岫。</p>
再多的溢美之词，再多的华丽辞藻堆砌在他身上，都难以描摹出他万分之一的昳丽风华。</p>
一个副将恭恭敬敬地走进来，半跪在地，低声禀告道：“九王爷！万事俱备。”</p>
重璃挥挥手，用金丝线刺绣的宽大衣袖迤逦地垂曳而下，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腕，那手腕上赫然戴着一串绿檀木佛珠。</p>
看似普通，实则那每一颗佛珠上都镌刻着奇形怪状的异兽，看起来狰狞恐怖，但是佩戴在这只皓白如玉的手腕上，就显得……格外华贵难言，风姿卓著。</p>
“今晚亥时末，火闪雷鸣，噬嗑威刑。山脚火焰，贲饰文美。”</p>
这是易经卦象之一。</p>
重璃自顾自地念叨完，神思不属地看向营帐门口。</p>
那名副将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九王爷积威深重，有什么命令，他乖乖照做便是。</p>
“你退下吧！”</p>
重璃等了一刻钟左右，终究还是无谓地摆摆手。</p>
等副将离开硕鹏营帐，重璃略微起身，从坐榻上拣起一根木片，掀开灯罩，拨了拨灯芯。</p>
灯芯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动，然后火焰猛然间窜起来，像一条妖蛇在空气中恣意狂舞。</p>
就在这时，一抹倩影缓缓地从营帐背后浮现出来。</p>
重璃何等敏锐，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不动声色地笑道：“夜寒露重，不如进来一起烤个火？”</p>
但是……那一抹倩影虚晃鬼步，叫人根本抓不住半点实际。</p>
直到重璃清咳一声，主动邀请道：“小丫头。”</p>
“再不进来，本王要安歇了。”</p>
“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本王就要拔营起寨，一力攻破妖国的皇宫……”</p>
这时，潜伏在外的凌霄终于动了。</p>
她祭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极为麻利地划开营帐一角，然后从缝隙里飞快地钻进来。</p>
“火出地上，晋升明德。地压潜火，明夷避祸。”</p>
作为回敬之礼。</p>
凌霄也念了一句易经八卦。</p>
重璃支起身来，凤眸斜挑，神色湛然地看向凌霄。</p>
凭阑半日独无言，竹声新月似当年。</p>
重璃缓缓地启唇笑道：“妖国的……小公主殿下？”</p>
凌霄极为警惕，将锋利无匹的匕首放在指尖转悠一圈。</p>
从前那个凌霄，便是刺客联盟的首席。</p>
在跟统哥小强订立莫名其妙的灵魂契约之前，凌霄可谓是站在世界巅峰之上的顶尖刺客。</p>
身怀奇技。</p>
冷面无情。</p>
“我是。”</p>
凌霄开门见山地回道：“九王爷，不如做一笔交易吧？”</p>
重璃好整以暇地盯着凌霄。</p>
被他这双湛然若神、清霜深雪的凤眸盯着，你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无忧的女子。</p>
当然，那是错觉。</p>
见九王爷不发话，凌霄也不废话，径直祭出此行最重要的交易砝码：“七窍玲珑丹。”</p>
果然，重璃微微一怔。</p>
“哦？”</p>
勾起的尾音，魅惑天成，宛如清泉石上。</p>
凌霄继续增加赌注：“七窍玲珑丹乃是妖国的镇国之宝，除了我，没人可以炼制出第二颗。最重要的材料，便是……我这颗心。”</p>
“确切来说，是天选之人的心头血。”</p>
“想必九王爷早有耳闻，妖国预言，本公主是亡国之兆，唯一破解之法，便是以身祭国。”</p>
“现在……我拿这颗心和心头血做彩头，只要你肯退兵，传说中活死人的七窍玲珑丹就归你。这一笔交易，怎么算，你都不亏。”</p>
凌霄胸有成竹地说完。</p>
这便是她最冒险的计划。</p>
如果有半点退路，她都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拿自己的这条小命换取妖国太平。</p>
还是那句话。</p>
搏一搏。</p>
摩托变汽车。</p>
不！不对！</p>
乱入了！</p>
应该是，拖延妖国灭亡的节奏，替妖王和妖后换取宝贵的喘息之机。</p>
却不料……</p>
重璃似笑非笑地讽刺道：“等本王攻破皇都，什么都是本王的。包括你。你也是本王的。”</p>
凌霄冷嗤一笑，断然反驳道：“那就要看，本公主愿不愿意献出心头血。你从死人身上取血，是无法炼制七窍玲珑丹的呢！”</p>
重璃再将一军：“那行吧！本王将妖王和妖后抓起来，用他们威胁你，叫你乖乖就范。”</p>
凌霄冷笑道：“父王和母后正在准备殉葬仪式，国破家亡，脸面无存。九王爷大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苟且偷生，丢下他们一个人逃走。”</p>
重璃以手支颐，眉眼清冷如画，被麻烛的灯火映照得光华流转，恍若世外谪仙。</p>
浑然不似那个传闻中嗜杀成性，铁面无情的战神。</p>
重璃沉默了片刻，慵懒地笑道：“小公主，本王算无遗策，你拿灵丹来要挟我，不得其法。”</p>
凌霄微微一怔。</p>
怎么跟原主的剧情不太一样？</p>
在前世的剧情中，阿宴明明将真相告诉原主，说是九王爷觊觎妖国的镇国之宝，这才挥师南下覆灭前朝，将妖国纳入自家版图。</p>
“……那么九王爷，你想要什么？”</p>
终于回归主题。</p>
在这笔交易中，只能祭出对方最想要的东西，最有价值的东西，如此才能换来一线生机。</p>
弱肉强食。</p>
很公平。</p>
重璃掀了掀莹若美玉的眼皮，神色雍容地笑道：“我想要……你。”</p>
凌霄神色不动，指尖却是骤然间发力，将匕首捏得死紧，随时准备致命一击。</p>
重璃伸手拣起木片，漫不经心地掀开灯罩，再次拨了拨麻烛的灯芯。</p>
他的凤眸中，被突然窜起来的火苗，照得极为明亮。</p>
熠熠风华，冰清玉润。</p>
“小丫头，做我的宠物吧！”</p>
“只要你自愿答应，本王从不强人所难，明天清晨自会撤兵，将妖国列为大青的附属之臣。”</p>
凌霄：……</p>
小强：答应他！答应他！</p>
凌霄：皮痒了是吧？</p>
叫我做条狗，摇尾乞怜？</p>
还不如直接用焚寂仪式自尽殉国呢！</p>
小强：？？？</p>
小姐姐，你误会了。</p>
其实做宠物，也可以做猫，或者做猪的。</p>
凌霄：……</p>
对哦。</p>
是我钻了死胡同。</p>
“成交！”</p>
识时务者为俊杰，凌霄自然不会错过如此良机，能屈能伸，才是顶天立地谈笑风生的大女子。</p>
重璃似乎并不觉得意外。</p>
凤眸中滑过一丝深邃的笑意。</p>
“小丫头，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明天早上，我去妖国皇宫接你。如何？”</p>
凌霄神色一顿，爽快地点点头答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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