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说的是真的, 于欢是她小姨——她妈妈同父异母的妹妹。
那些年来，秦渊一直很抗拒他爸和于欢坠机的那件事，从来没接触过那个事故的调查报告。
直到那一天, 他终于放下自己心底的成见，去了解那次事故，结果发现, 飞机上的黑匣子记录下了他爸和于欢的对话——
“渊最近和你女儿走得有些近, 小小的爸爸是谁你知道吗？”
“谁知道呀, 我那个姐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 我和她关系也没多好, 谁知道她突然间就生了个女儿，说是说让我照顾两天, 转头就自杀了。唉，也是命吧, 反正我又不能生, 这小丫头好歹也和我有点血缘关系是吧？她从小就乖得很，要是不乖我早送福利院去了。”
“确实, 很少有这么乖的小孩，我看她当你女儿也挺好的，就怕我儿子喜欢她。”
“你儿子喜欢就喜欢呗, 像你们这种有钱人，哪个不是图个新鲜，到手了新鲜劲一过就一拍两散了。”
“哧……”
——秦渊在那一刻恨透了命运。
如果他早一些了解到这份报告，兴许他对她……是不是也就恨不起来了, 他们两个也许能回到从前，因为于欢并不是她妈妈呀。
可是没有如果，他只能按照命运给他规划好的路线走下去, 像入了魔一样地去爱她，像中了邪一样地去恨她，直到最后眼睁睁地逼死她。
午小小的爸爸是文子祥的独子文景之，她妈妈叫于冰，是开花店的，曾经上门做过文家几年的插花师，因此与文景之相识。
于冰怀上午小小的事，文景之应当不知情，不然他也不会毫无交待地出海。
文景之是在于冰快生产时出的事，于冰的自杀，警方调查了是产后抑郁，也不知道是不是与文景之的死有关。
两人几乎没有在自己的生活中留下对方的任何信息，以至于两人是否相恋过，又是如何发生关系的，都成了未解之谜，只有一份午小小的dNA报告揭示了两人曾经有过的关系。
文子祥是在午小小死亡当天才发现她是自己的亲孙女的。午小小生产时羊水栓塞，急需大量输血，而她的血型又比较罕见，文子祥收到了医院的电话，询问他能否为一位重症病人献血，等他赶到的时候，在医院碰到秦渊，才知道急需他献血的病人就是午小小，由此也揭开了午小小的身世之谜。
武小小听完秦辞的叙述后，呆了半晌，但很快又接受了。
好吧，难怪于欢日子过得那么洒脱，一点都不像一个妈妈，因为她本来就不是妈妈呀。
对于于欢，武小小也没什么感觉。
确切来说，她无论身为午小小，还是武小小，她都感激她收养了她，因为这样……午小小才能遇见秦渊，而她，才能遇见秦辞。
武小小现在知道了，为什么她当初遇到文爷爷，还有在看到文景之的照片时，都有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兴许真的是血浓于水吧。
如果可以，她很想了解一下她这具身体的爸爸妈妈的过去，以后应当有很多机会吧。
“小小，”秦辞抓着她的手，轻声道，“有个问题，等一下六点钟的时候，我爷爷和你爷爷他们都会过来给弗来过生日，你……准备好见他们了吗？”
武小小点了点头，“我是没问题，但是……会不会吓到他们？”
她怕老人家不禁吓。
“你能活过来，文爷爷应该很高兴，至于我爷爷，他也不是太迂腐的人，我和他解释一下，他应该可以接受。”
“那你……尽量委婉地和他们提一下，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然后我再出来见他们？”
秦辞“嗯”了一声，然后抿了抿唇，“还有一个问题。”
“嗯？”
“还有一个人，也会过来。”
秦辞没有说他的名字，但武小小却下意识地知道他说的是谁——
“秦渊也会过来？”
秦辞点头，“你想听听……他的事情吗？”
武小小沉默了一下，“你说吧。”
秦辞顿了顿，“他去了美国，很少回来，但是每年今天，他都会回来给弗来过生日，还有……祭拜你。”
每次秦渊回国，都是当天来回，给弗来过完生日，然后趁着夜色，在她墓碑前立一会儿就走了，从来没在国内过过夜。
秦辞隐约觉得，秦渊比他还无法接受她的离去。
武小小低着头没说话，看不出什么情绪。
秦辞压低声音道：“你死了之后，他自杀过。”
武小小闻言，吃惊地抬起头来。
秦渊自杀？这不可能，以秦渊的性格……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想不开？他绝对不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会选择用死亡来逃避现实的人。
“他被抢救了过来。当时他醒来后，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当时以为他只是神智不清，在胡说八道……”
武小小心一惊，秦渊不会将他们之前是活在一本书里的事情说出来了吧？
武小小有些讪讪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说到这个，秦辞至今还带着些许困惑，“他说……是他害死了你，只要他死了，你就能活过来。这个……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当年他听到这话，只当秦渊疯魔了，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她真的活过来了，他不由得在想，秦渊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才让她复活？
武小小顿了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活过来和他没什么关系。”
她是靠自己活过来的。
他们纠缠了这么多世，只因当初他夺走了她的心鳞，几乎害死她。
片刻的沉默后，秦辞道：“你准备好见他了吗？如果没有，我会想办法……暂时隐瞒你的存在。”
武小小摇了摇头，“没关系，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一个大活人，瞒得了多久。
***
在秦爷爷和文爷爷他们还没到来之前，武小小和秦辞带着秦弗来，一家三口在阁楼整理她先前的东西。
武小小一整理才发现，秦辞真的将她之前用过的所有东西都留下了，还包括她当年用的一些护肤品和化妆品什么的——开封的早就变质了，没开封的也都过期了，甚至连她当年在便利贴上的一些涂鸦都被他小心翼翼地当成文物一样保存了起来。
武小小：“……”
武小小正整理着，就听身后的秦弗来叫了她一声，“妈妈！”
武小小一回头，就见秦辞单膝跪下，手里拿着她当年的婚戒，一旁的秦弗来适时地递上了一枝香槟玫瑰，动作小心而谨慎，仿佛是认真排练过的。
武小小笑着接过了玫瑰，说了声“谢谢宝贝”。
秦辞将戒指给她重新戴上后，低头吻在了戒指上。
秦弗来开心得直鼓掌，“好棒！爸爸向妈妈求婚啦！”
武小小和秦辞相视一笑。
秦辞起身，递给武小小一个戒指盒，是男戒的。
武小小不明所以，打开一看，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羽毛领针。
武小小笑，这领针她记得她之前是放在女戒盒里面的，看来让他发现了。
她冲秦辞甜甜笑道：“喏，我暗恋你的证据。”
秦辞微讶，继而忍不住笑，亲了她一口。
秦弗来看见了，双手捂住嘴巴偷笑了起来。
武小小找到了自己之前的手机，充了一下电——还能用。
她开了机，登上自己的微信，微信里好多未读信息。
秦辞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嗯？做什么？”武小小轻轻拂开他的手。
秦辞凑到她耳边道：“不要笑话我。”
“嗯？”
武小小不解，但低头看了下手机，这才发现，秦辞给她发了999+的信息。
武小小点开一看，发现秦辞几乎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给她发信息，大多数都是和她说今天宝宝的事情，好像在记日志一样，有时就是简单的一句“晚安”，或者“我想你了。”
武小小看下来，忍不住有些泪目，她笑中带泪，给他回信息：【老公，我回来了。】
【我也想你了。】
【爱你。】
时隔三年，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头像终于第一次有了回复，秦辞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抱住武小小，唇抵在她发上，努力地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如果他现在是一个人独处，他怕是要忍不住痛哭一场。
武小小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好啦，我回来啦。你的信息，我晚上有空再慢慢看哦。”
信息太多了，她看不过来，等她有时间了，她会仔细地、慢慢地、一条条地，用心去看。
除了秦辞的，简小爱也给她发了好几百条信息。
武小小从秦辞的口中得知，简小爱上个月刚和秦辞的助理结婚了，这会儿两人还在国外度蜜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之前的同学同事也给她发了信息，还有人请她参加婚礼同学聚会什么的，估计都不知道她已经“去世”的事。
哦，倒是有一个同学听说了，给她发了信息过来：【小小，我听说你死了，真的假的？】
武小小给这三年前的信息回复了：【假的。】
——诈一下尸也挺好玩的。
“妈妈，”秦弗来忽然抱着几本大大的相册走了过来，因为相册又大又沉，他走起来还有些摇摆，像只小企鹅一样，“我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
武小小一听就笑了，放下手机，“哦，你小时候啊？那你现在是什么时候呀？大时候呀？”
“我……我不是宝宝啦！”秦弗来打开相册，“我给你看我还是宝宝时候的照片！”
于是，一家三口，很快趴在了床上翻看秦弗来的成长相册。
这些照片，几乎每一张都是秦辞亲手拍摄的，他耐心地同母子二人讲解着照片的故事，静谧的阁楼里，只有他温柔的说话声。
不知不觉中，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翘起了小腿并交叉着，看起来神同步。
自秦弗来满月起，秦辞每天都会给他拍一张照片，然后将照片贴到相册上，并在旁边写上几句简单的话语，作下记录。
比如现在他们看的这张，时间是两年前的三月十四号，照片上，小弗来正咧嘴笑着，笑得纯真无暇，露出了粉粉的牙床。
记录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秦弗来已经识一些字了，小手指指着上面的字，逐字念道：“宝—贝—发—牙。”
秦辞指着照片上小弗来下牙龈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白点，温柔笑道：“看见了吗？那天我发现他发牙了……”
武小小笑，她之前还觉得错过了秦弗来长大的日子，但现在，随着相册一页页地翻过，武小小感觉像是看着小弗来在她面前一天天地长大——
从他第一次哭，第一次笑，到第一次会坐，第一次会爬，第一次会走，再到第一次游泳，穿着泳衣时的可爱模样，还有第一次吃柠檬，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的委屈模样……
所有的点点滴滴，都让秦辞一一记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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