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小听后, 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她嫁给陈渊，嫁就嫁吧，又不是没嫁过, 可是秦辞……娶舞飞飞？
EXCUSE mE？
简直就是玉白菜让猪拱了！
王嫣儿给秦辞找个门当户对的她都不至于这么生气, 那舞飞飞哪里配得起秦辞啊？就算找不到门当户对的, 找到性情温柔贤淑的也行啊。
可是武小小再气，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爹也被软禁了起来，她任何人都见不到。
她和丫环说想见王嫣儿，王嫣儿不见；想见陈渊, 丫环说她和陈渊大婚前不能见面，不然不吉利。
不吉利个鬼啊！
不过，丫环倒是和她透露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她大婚那天早上，大青氏会来给她添妆，武小小心中好歹有了个盼头。
另一边, 舞飞飞差点没高兴疯了。
这段时日以来，她也是经历了许多起起落落的。
之前她伯父舞阳回来后，不仅洗清了罪名，还被圣上封官加爵, 她爹去找伯父，伯父却不肯和他们相认, 还相信了舞小她和娘亲要谋害她一事，伯父一气之下，不仅和他们断绝了关系, 还动用关系让她爹丢了官，成了白衣。
她爹没了官职后，她本来有了着落的亲事也没了, 她的人生仿佛跌落到了谷底，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懿旨下来，将她赐给了秦辞当正妻！婚期就定在两天后！
她做梦都没想过这种好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啊！她都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修了多少福分才能嫁给秦家的嫡长孙！
其实刚开始，舞飞飞在知道皇后娘娘就是王嫣儿之后，心中还十分忐忑不安，毕竟当初她为了刺激舞小小，还设计过王嫣儿，让她给自己绣帕子什么的，但现在，这份后怕都让嫁给秦辞的巨大欣喜给冲淡了。
接下来短短两天的时间，舞飞飞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大婚这日，她在家中左等右等，都没能等来迎亲的人。
吉时过后，秦家才来了人，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舞飞飞听完后，脸一白，当场就晕了过去。
***
且说武小小这边，半夜就被抓起来梳妆打扮了。
天微光的时候，她已经浓妆打扮好，大青氏也来了。
大青氏一见到她，眼眶就红了。
武小小也心生感慨，但还是冲她笑了一下，“姨母。”
大青氏轻拥她在怀，半晌，喃喃道：“小小，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姨母，”武小小压低声音问道，“家里如何了？”
大青氏犹豫了一下，“都挺好的。”
“祖父和公公都好吗？”
大青氏一听她的称呼，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连忙拿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哽咽道：“你如今是王妃的身份，切记……以后不可再这样唤他们了。你秦祖父和姨父都很好，不用担心。”
武小小微微垂下了眼，“那……表哥呢？”
大青氏眼泪掉得更凶了，帕子按都按不住。
看到大青氏这样，武小小不免有些担心，“表哥怎么了？”
秦辞这人死心眼，她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倒不是担心他会想不开，就怕是别的什么她想不到的坏事，武小小其实挺担心他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和秦辞见上最后一面，将他安置妥当了再离开这个世界。
她没忘记，他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我等你回来。
她怕他会像第一个世界的秦辞一样……等她等得熬尽了心血。
大青氏冲武小小笑了一下，“没什么，他……他就是有些难过，会好起来的。”
武小小不信，秦辞怎么可能只是有些难过。
顿了顿，武小小问道：“表哥……真的要娶飞飞吗？”
大青氏胸口微微喘息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姨母，你让表哥不要娶她，飞飞她……她真的配不起表哥，另外给表哥找一个良配吧。”武小小压低声音道，“晚上我见到陈渊了，我会和他说，你先想办法拖住他们，尽量不要让他们拜堂，即便拜了堂，也不要同房。”
以秦辞的主观意愿来说，他是不会和舞飞飞同房的，但怕就怕……王嫣儿使计，让他们两人生米煮成熟饭。
以秦辞的性子，八成会对舞飞飞担负起责任，而舞飞飞，若是让她当上了秦家主母，怕是能将秦家折腾得鸡飞狗跳。
大青氏听完她的话，忽而哽咽道：“小小，我们秦家，不欠你什么了。”
武小小怔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姨母，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秦家真的不欠你什么，你之前那样喜欢王爷，今后还是一样，就好了。只要你过得好好的，和王爷好好过日子，辞儿也会好好的。”
这话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武小小轻声问道：“皇后娘娘……和你说过什么了是吗？表哥他怎么了吗？”
大青氏流泪摇头，她拔下自己发上的一支簪子，簪头拧开，是一卷小纸条，“这是辞儿托我给你的。”
武小小连忙打开，就见上面写着一段话——
闻其不曾负汝，甚幸之，乃敢相负。今之辜负，愿以余生债之。冀往后无忧，欢乐胜昨。
武小小不过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潸然泪下，可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大青氏便拿过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然后道：“你可有什么话，要让我转告辞儿的？”
武小小脑海中一片空白，又像是思绪万千，可是，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总不能再给他希望了吧，可是也不忍绝了他的希望。
半晌，武小小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可说的。”
“不说点什么吗？”大青氏道，声音带着些许哀求。
武小小低头不语，她能说什么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抑或是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罢了。
武小小轻声道：“姨母您就和表哥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百千万’吧。”
这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无亿”，即“无忆”、“勿忆”之意，既是说她已经不再想他了，也是让他不要再想她的意思，就这样吧。
大青氏一听也就明白了，低泣道：“小小，你要好好的，你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姨母就祝你……和王爷百年好合。”
武小小弯唇笑了一下，笑得有几分勉强，“谢谢姨母。”顿了顿，她道，“对不起，我拖累你们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大青氏泪流满面，“要怪只怪，你和辞儿有缘无份吧。”
武小小喃喃道：“有缘无份么？”
奈何情深缘浅。
大青氏离开后，武小小隐隐觉得大青氏似隐瞒了她什么，她也好像忽略掉了什么，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人送上了花轿。
十六抬的花轿，十里红妆，一路招摇了大半个金陵。
轿子外面看热闹的百姓极多，人声鼎沸，嘈杂如市，武小小的心情却是十分地平静，仿佛成亲的人不是自己似的，即使到了和陈渊拜堂的时候，她也没什么感觉。
她脑海里不时闪过第一次嫁给陈渊时的画面，那时的婚宴远远比不上这次的盛大惊艳，但她心里却是欢喜得不得了的，就如同每一个嫁给了自己意中人的新娘子一样。
而现在，她嫁的仍是同一个人，怎么连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提不起来了呢？
武小小被送入洞房后，周围总算安静了下来，她也有心思仔细回想着秦辞给她写的那张小纸条了，仔细回味过几次后，她发现了一句话暗含信息量——愿以余生债之？
他因为觉得自己辜负了她，所以要用自己的余生来偿还她？
他说他辜负了她……
想也知道，他是被迫放弃了她，可是——怎么个偿还法？
武小小想起早上大青氏脸上的哀伤，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话说，秦辞不会自宫吧？
武小小有些按捺不住了，就在这时，陈渊进来掀喜帕了。
她和陈渊成亲，也没什么人敢来闹洞房，只有王嫣儿带了一些人过来。
喜帕被上好的玉如意掀开，这是武小小第二次见到身穿红衣的陈渊了，那张脸着实好看得不像话，武小小有那么一瞬间恍了神，仿佛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穿喜服时，他好看得光芒万丈的模样。
那日，陈渊也是如现在这般，面无表情地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她当时心中真的很欢喜，欢喜得说不出话来，而陈渊掀过盖头后，就出去了，她等呀等，等着他回来，但等了整整一个晚上，喜烛燃尽了，东方露出鱼肚白了，陈渊也没有回来。
武小小直到喜娘将交杯酒塞入她手里时，她才回过神来。
她和陈渊喝交杯酒的时候，陈渊看着她，武小小下意识地回避他的眼神，却刚好对上王嫣儿的眼。
王嫣儿口中说着喜庆的话，脸上也带着欢喜的笑容，但看着武小小的眸色，却暗含警告之意。
武小小收回了眼，对着陈渊笑了一下。
喝过交杯酒后，王嫣儿就让所有人都退下了，她帮陈渊理了理衣领，温柔而体贴地笑道：“外面的客人，姐姐帮你招待，你和小小早点休息吧。记得，要对小小好一点。”
陈渊轻轻颔首。
王嫣儿走了，在丫环们将门关上之前，她颇有深意地看了武小小一眼。
关门上后，屋里寂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渊在武小小身边坐下，他盯着她看了片刻，伸出手来轻轻扶了扶她右边发上的一支金钗，一连扶了好几下，还和左边的对照了好几眼。
武小小：“……”
好了，她知道了，金钗歪了，不对称了。
武小小自己扶了一下发髻，“陈渊，我有话和你说。”
陈渊看了她一眼，“嗯。”
然后转身拉开旁边一个小抽屉，从中捧了一个精致的小玉匣出来，递给武小小。
武小小有些迟疑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给你。”陈渊道。
武小小打开，就见里面放着好些串库房的钥匙，还有崭新的银票以及各种各样的银两。
武小小看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陈渊看着她，说了一句，“我的钱，给你花。”
武小小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日在润丰茶楼，她和秦辞吐槽他，说他小气，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还说她嫁给他一年，他一毛钱都没给她，家里吃的用的花的都是她的私房钱。
他听到了。
武小小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
以前两人是什么身份，现在两人又是什么身份？现在整个金陵都是他的封地了，她哪里还需要再花钱？
武小小突然想起一个新闻来，之前在国外，有人救了一只小鸟，后来那只小鸟为了报恩，每天都会叼来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在那人的窗台上，树叶，玻璃碎，纽扣什么都有。
现在的陈渊，就给了武小小这种感觉，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她他以为她想要的东西。
之前两人像是隔着次元壁，但现在，武小小发现应该是隔着物种。
唉，有点难以沟通啊。
其实，陈渊一直以来都是很听舞小小的话的，只要她吩咐下来的事情，他都会照做，将一个尽忠职守的侍卫演绎得淋漓尽致。
只是后来，舞小小嫁给他之后，便不再将他当下人使唤了，而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如果陈渊有给过她机会的话，她是会好好服侍他的。
她爱他，所以愿意将他当成自己的天，自己为地，像这个世界所有的妻子服侍自己的丈夫一样地去服侍他。
陈渊对她的态度由始至终都没变过，舞小小的感觉是……他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即便婚后，他也一直淡漠地唤着她“大小姐”，从未唤过她的名字。
“陈渊，”武小小试探性地问道，“你还听我的话吗？”
陈渊“嗯”了一声。
武小小压低声音，“那你现在……悄悄派人去秦家，不要让秦辞娶舞飞飞好不好？”
陈渊沉默片刻，“秦辞没有成亲。”
武小小惊讶，“没有成亲？”
“昨夜，秦辞剃度了。”
武小小懵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剃度？你是说……出家的意思吗？”
陈渊“嗯”了一声。
武小小倒吸了一口冷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武小小喃喃道，“他不当出家的……不当。”
武小小这下明白了——“愿以余生债之”的意思，他用出家的方式来偿还她的爱情，可是不应该呀。
他还那么年轻，又有着那样的惊世才情，不当遁入空门的，他应当找个门当户对，又温柔贤淑的女子，和她生儿育女，老了儿孙满堂，这样才是他应该过的日子。
武小小吸了吸鼻子，“陈渊，你下个令，让秦辞还俗好不好？”
陈渊摇头，“此事为秦家所求，秦辞今日已经上了一指峰清修。”
一指峰？
武小小有印象，一指峰是金陵郊外位于悬崖边缘的一座高峰，巍峨耸立，如一柱擎天状，常人极难攀登，山顶也十分突兀险峻。
多年前，有人在山顶发现了一座佛像，这一指峰的山顶便成了出了名的清修苦寒之地，不时有高僧登上山顶，或面壁思过，或顿悟佛法。
秦辞，竟然去了那样的地方么？
他自小不说锦衣玉食，也是让人伺候惯了的，去到那样的地方，他能习惯吗？还得茹素，甚至一天到晚地念经吗？
武小小有些哀求道：“你能想想办法吗？”
“想何办法？”
“让秦辞下山还俗。”
陈渊依然摇头，“秦辞有誓言在先，剃度愿为今圣祈福，从今往后，不再书画，日食一餐，不出佛室半步，如此清修。”
武小小好一会儿才将陈渊的话听进去，气得想打秦辞一顿。
这就是他说的“以余生债之”？如此“债”法？不再书画？日食一餐？画地为牢？
现在她知道了，为什么早上大青氏来看她时，一提起秦辞就泪流不止。
做儿子的这样，哪个当母亲的不心疼？
她也心疼。
他明明那么爱书画……是因为先前曾替她作过一副画，所以就此封笔不再作画了吗？日食一餐，这样很容易得胃病的，当和尚又得吃素，会营养不良。不出屋子半步，又等于变相地囚禁自己的身心……
武小小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连忙别过脸去。
可陈渊还是看见了，他轻轻转过她的脸来，伸出微凉的指尖，轻轻在她眼下掠了一下，指尖上便盛了她一滴晶莹的泪珠。
陈渊脸色依旧漠然，但眸中却多了一些迷茫，“为什么……哭？”
“没有，”武小小抹了一把泪，“我高兴。”
“高兴什么？”
武小小口是心非道：“和你成亲我高兴呀，这叫喜极而泣，你和我成亲不高兴吗？”
陈渊默了默，“不知道。”
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高兴，他知道，别人高兴了会笑，但他从来都没笑过，或许他从来就没高兴过。
武小小：“……”
算了，他是个宝宝，但没有天线，她无法和他沟通。
还是做任务吧。
武小小起身来到妆台前，将自己的发饰取下来。
陈渊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垂着脑袋。
“陈渊，你要答应我。”武小小忽然开口。
“嗯？”
“你之前说过，你的封地，你说了算的是不是？”
“嗯。”
“那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保护好秦家人，还有我爹。”
陈渊迟疑了一下，“嗯”了一声。
那就行了，武小小知道，陈渊答应过她的事情，一定会做到，那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不就是和陈渊同房么？之前也同过，同房之后，她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先前还想着见秦辞一面的，但现在她不想见他了，她好生气，生他的气，气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她不在他身边了，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武小小回想起当初两人生了痘疮，在院子里养病时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泪意止不住往上涌。
卸完发饰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回到床边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陈渊，“我们今晚同房吗？”
陈渊迟疑片刻，“嗯”了一声。
今日，嫣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和她同房。
嫣说，女子嫁过来洞房花烛夜这晚，千万不能冷落了她，一定要和她同房，这样以后生活才会美好，不会分离。
确实，他们第一次成亲的时候，他没有和她同房，所以两人后来就和离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下一章是周六凌晨更，这个世界差不多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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