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舞阳清了清嗓子, 咬牙道：“是——你——公——公！”
“女公公？”
“是女——不对！是你——公——公！”舞阳冲自己的女儿咆哮道，唾沫都喷出来了，他都不知道是自己大舌头还是女儿小小年纪就耳背了。
武小小这回总算听清了, 她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的真公公秦斯，再看看面前的这位假公公, 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是陈渊的爹？”
姬大人一脸平静，“是。”
武小小“哦”了一声, 她就说, 这人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和陈渊一样，像是天生凉薄之人。
武小小忍不住打量起他来, 其实, 他生得和陈渊一点也不像, 不过，这也不一定是他的本来面目就是了。
她没想过陈渊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在她印象中, 陈渊就是个孤儿，这些年来一直形单影只。
若是换了以前，她知道陈渊还有亲人, 她一定会将陈渊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看待, 可如今……物是人非了, 尤其是陈渊这老爹, 还挺惹人嫌的。
武小小还没吭声, 姬大人先开了口，“三日后，按王妃之礼, 迎你入门。”
他这语气，不像是来知会她的，倒像是在下命令。
以他的身份，当是习惯了给人下令的，习惯到让人怀疑他根本不会用稍微柔和一些的语气和人说话。
武小小垂了垂眼，“你儿子又不喜欢我，我也已经与他和离了，为什么还要我嫁给他？”
“不喜欢么？”姬大人低喃了一句，似自言自语。
“我不过奉圣上旨意前来，”姬大人盯着她，“那你是嫁，还是不嫁？”
武小小轻声道：“如果我不嫁呢？”
姬大人轻描淡写道：“不过受点苦罢了。”
他说着，看向了舞阳。
舞阳只看到他指间银光一闪，下一瞬便感觉自己脖间一痛，抬手一摸，竟是一枚袖针，“王八蛋……”
舞阳刚将袖针拔了出来，人便倒了地。
“爹！”武小小连忙过去，扑在了舞阳身上。
“岳父大人！”秦辞也过来，伸手探了探舞阳的鼻息，好在，呼吸尚存。
“小小，只是晕过去了。”秦辞道。
武小小恨恨地盯着姬大人。
这人就是个王八蛋，陈渊是个王八羔子。
姬大人扫了二人一眼，同身旁的黑衣随从吩咐道：“将舞阳和舞氏带走，其余人……”他没往下说，只是比了一个手势。
武小小还没来得及猜测他这个手势是何用意，就有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迅速地从影壁处涌了进来，硬生生将她和秦辞拆散了。
一个黑衣人单手制住她，其余的黑衣人将秦家主仆众人团团围住。
“你想做什么？”武小小朝姬大人喊道，“你要是敢对他们做什么，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姬大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下一刻，黑衣人们整齐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周身散发出可怕的杀气——这是要灭口的节奏，一些丫环当场都吓哭了。
武小小懵了，完全没想到陈渊老爹竟然可以如此草菅人命。
“等等等等！有话好好说，”武小小连忙道，“我嫁就是了！”
她刚刚又没说不嫁是不是？她只是说如果啊，如果啊！
姬大人不紧不慢道：“嫁是要嫁的。”
“这这这……成亲是喜事啊，不要见血吧，多不吉利啊是吧？”
“没关系，红色才喜庆。”
“我……”法克鱿！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声有些熟悉的女音，“且慢！”
紧接着，一个身材纤瘦的黑衣女子从影壁处飞身过来。
武小小定睛一看，怀疑大白天见鬼了——王嫣儿！是王嫣儿啊！她还会飞啊！脚离地好几米的那种！
武小小有些不敢看她，听说王嫣儿被烧死的时候浑身都烧焦了，而她现在还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服……但是，脸好像是白的？
武小小鼓起勇气悄悄地瞄了她一眼，对，脸没事，依然白净柔美，在阳光下也有影子，是个活人。
“爹，放过秦家人吧！”王嫣儿在姬大人跟前立定，还有些气喘。
武小小眨了眨眼，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耳朵，她今天的耳朵好像不太好使，王嫣儿叫他啥叫着？
“为何？”姬大人面无表情道。
“爹，”王嫣儿为难道，“你这样做……渊无法和小小交待。”
姬大人脸上的漠然与陈渊如出一辙，“为何要交待？”他声音微冷，“周地呆了十年，心软了。”
王嫣儿单膝跪下，抱拳道：“请爹收回成命！”
姬大人垂眼看着她，伸出三指轻轻扣住了她手腕，便有如四两拨千斤地将她带了起来，慢条斯理道：“如此大礼，臣受不起。”
王嫣儿脸色发白，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武小小。
武小小的脸色比她还复杂——这两人的对话信息量是不是有点大？
爹？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老爹？
王嫣儿和陈渊……不会是兄妹吧？不是吧？
不不不，王嫣儿有可能是陈渊老爹收的义女，她和陈渊才不是亲兄妹，所以……可他们就算是名义上的兄妹，也不可能在一起啊！
武小小打量着王嫣儿，突然发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王嫣儿，其实长得和陈渊有几分相似，说不出哪里像，但就是两人的脸上都隐隐有着对方的影子。
以前……武小小将这归为夫妻相；而现在，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长生是谁的孩子？是王嫣儿的？还是陈渊的？和陈渊长得这么像，应该是陈渊的吧？那是陈渊和谁生的？
还有一个问题，陈渊老爹为什么要对王嫣儿自称臣？
他们都是啥啥啥关系啊？
武小小脑海里冒出了十万个为什么。
姬大人对自己女儿的哀求不为所动，抬起了手，欲让手下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把狭长的剑破空出世，呼啸而来，剑身泛着寒光，如同一支箭般射在了秦家的垂花门上，剑尖没入后，剑身还发出肃杀的鸣颤音。
下一瞬，剑的主人已经像个影子一样，无声地落在姬大人身前。
“渊，”王嫣儿见到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你来得正好。”
陈渊盯着蓄势待发的黑衣人们，沉声道：“退下。”
黑衣人们一动不动，他们只听命于家主。
姬大人压低声音，对陈渊道：“秦家一门贞烈，不除将有后患。”
陈渊直视着他，眸色平静，如同古井，“我的封地，我说了算。”
姬大人眸色一深，片刻后，他抬了一下手，大步走了，所有的黑衣人也都迅速收了剑，随他离去。
秦府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仿佛潮水退去，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渊足尖一点，飞身取下了垂花门上的剑，跃过高墙走了。
角落处，还剩着几个宣旨的公公，领头的那公公手中还捧着明黄的圣旨。
这公公上前来，一脸和颜悦色，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容人拒绝，“这圣旨是长安来的，你们谁接一下？”
没人上前。
武小小伸手，一把接了过来。
秦辞红了眼眶，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小小……”
武小小垂下眼，“没事，咱们先接着。”她压低声音哄他道，“能不嫁就不嫁啊。”
话虽如此，哪有这么简单。
秦家其余人皆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小小。”王嫣儿在她身后轻唤了她一声。
武小小回过头来。
她现在终于明白，那日王嫣儿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说，她们还会再见的。
想来，王嫣儿早就知道有这一日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武小小问道。
“我们谈谈吧。”王嫣儿道。
“好。”
王嫣儿抬脚往外走，武小小正欲跟上，秦辞忽而抓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我陪你一起去？”
武小小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去去就回来。”
秦辞抓紧了她，不肯松手。
武小小看着他，这么没安全感的秦辞，她好像也不是第一回见到了。
武小小一把抱住了他，脸依在他胸口，哄道：“没事的。”
秦辞用尽全力抱紧了她。
王嫣儿立在影壁处，看着他们俩，眸色晦暗不明。
半晌，秦辞还不肯松手，武小小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腰，低声玩笑道：“祖父看着呢，成何体统呀？”
片刻后，秦辞才松了手，低声道：“那我等你回来。”
武小小朝他笑了一下，“嗯”了一声，快步跟上王嫣儿。
在路过影壁时，她回头望了秦辞一眼，不知为何，心中忽而生起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仿佛这将会是她和秦辞的最后一面。
不过迟疑了一下，武小小便快步出了大门。
出了门，她发现之前宣旨的公公们都还没离开，他们都恭敬地立在一辆看起来十分不打眼的马车前。
马车里面的王嫣儿掀开窗帘，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上来。
武小小很快上了马车。
马车外面看起来并不大，里面却很宽敞。武小小觉得，这马车里面处处透露着一种我外表看起来很低调，但我内里实则非常强大的感觉，就像这马车的主人一样。
武小小一直以为，她一个人能吊打两个王嫣儿，毕竟王嫣儿看起来是那样地弱不禁风，然而现在，她要真跟王嫣儿打，不出三秒王嫣儿就要跪下来哭着求她别死。
就刚刚王嫣儿飞身过来的那轻功，效果堪比吊了威亚。
武小小坐下后，马车走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去哪儿？”
王嫣儿一脸平静道：“回陈家，我们坐下慢慢谈。”
武小小“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和……陈渊是什么关系啊？”
王嫣儿看着她，“你还猜不出来么？”
“你们是兄妹？”
王嫣儿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关系？”武小小纳闷了，两人叫同一个人做爹，又不是兄妹？
“不着急，等会到了，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武小小：“……”
我不急，只是心里的好奇宝宝急得抓心挠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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