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楼出来后, 秦辞送武小小回了家,然后就去大牢探望秦斯了。
武小小一回到府里,就听说有两个轿夫找她, 武小小在门房处接见了他们。
她猜得没错,说她害死王嫣儿母子的消息, 就是从舞家一些下人的口中传出来的。
武小小一人赏了他们十两银子, 然后慢悠悠道:“那你们应该知道了,我是被冤枉了的吧?”
两个轿夫接过银子,眼睛发亮, 连连点头,“是是是!夫人美若天仙,心地善良, 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那火是舞飞飞放来栽赃陷害夫人的还差不多!”
这又夸张了点。
武小小取下自己发上一支通透的白玉簪,轻轻摩挲着,似自言自语道:“光你们两个知道没用呀,别人都不知道。”
白玉簪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一看就价值不菲。
两个轿夫眼珠子又瞪大了些,连忙机灵道:“夫人请放心!公道自在人心,夫人既然是被冤枉的,我们就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夫人蒙受不白之冤!”
武小小优雅地将白玉簪簪回发上,“那行吧, 我看你们两个也挺有能耐的,就不知道你们这能耐……是值十两还是一百两了。”
两人一听, 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一百两!他们两个就是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
两个轿夫离开后,武小小将这事交待给了徐嬷嬷,给了她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让她到时根据城中的传闻给钱。
她的名声越好越无辜, 当然给的钱越多了。
钱财嘛,不过身外之物,反正她私房钱多着。
秦辞晚上没回来用饭,去请了她那个便宜叔父吃饭。
武小小下午犯困,在贵妃榻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忽然觉得恶心得紧,还吐了。
这熟悉的恶心感,如果她有性生活的话,她一定以为自己怀孕了。
武小小发起了低烧,整个人都很不舒服,府医来看过,只说是风邪入体,给她开了药。
秦辞回来的时候,武小小正在喝药。
他一回府就听下人说她生病了,连忙匆匆赶来。
武小小喝完药后,他伸手探了探她额头,还有些发热,不免担忧道:“怎么无端端生病了?是不是没盖被子?”
他下午回来过一躺,见她在榻上午睡,也没有打扰她,她被子掉在地上,他还帮她仔细盖上了。
武小小没精打采道:“不知道……”
其实她感觉不像风寒感冒,风寒感冒那种食欲不振的感觉,和现在这种恶心作呕的感觉不大一样。
武小小忽地想到了什么,瞪大眼道:“你说不会是中午在茶楼的时候,陈渊给我投毒了吧?”
秦辞:“……”
“怎么会?”秦辞安抚道,“你想多了。”
“不对,”武小小摆摆手,“你仔细回忆下,他有没有动过榻几上的吃食?”
武小小这么一说,秦辞倒是想了起来,“他似乎有动过绿豆糕……”
“然后没有吃是不是!”
秦辞仔细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武小小倒吸了一口冷气!
妈蛋!她为什么要手贱!陈渊将绿豆糕摆成两个品字的时候,她为什么要贱兮兮地去破坏那整齐的队形啊!
她当时夹了一块绿豆糕到自己碗里,本来是没打算吃的,但是后面——她不知不觉就给吃了!完全没有一点点防备啊!
武小小抱住秦辞的手臂惨兮兮道:“表哥,快去和他要解药吧,看他开什么条件!咱家里有的是钱!”
怕就怕他要的不是钱!
秦辞迟疑,“你会不会想多了?”
他感觉自己的夫人一对上陈渊,好像有点被害妄想症。
不过也是,因为受过他的伤害,想到这,秦辞又不免心疼。
“不会的!”武小小泪眼汪汪道,“他一定以为是我害死王嫣儿母子的!要报复我!表哥你快点去找他要解药啊!不然我今晚可能要暴毙身亡……”
“不许胡说!”秦辞连忙按住她的口,无奈道,“我现在去找他就是了。”
于是,刚回来没多久的秦辞又出了门,去了陈渊府上。
秦辞这一去,迟迟不归。
武小小担心得不行,甚至还想着秦辞会不会已经遇害了?
她忍不住派下人去陈家找秦辞。
直到夜色渐深的时候,她派去的人才和秦辞一起回来了。
原来只是陈渊不在家,秦辞在他家中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回来,只好自己先回来了。
武小小松了一口气,只要秦辞平安无事就好。
话说,陈渊会不会在躲着她,吊她胃口?对!他想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魂淡啊!
晚上的时候,大青氏来看望她了。
大青氏见到武小小这样,不禁有些担心明日一早她能不能按计划离开金陵。
秦辞道:“明日早上再看看吧,若情况好一些,下午再出发也是可以的。”
也只能这样了。
这一晚上,武小小怎么躺着都难受,秦辞在一旁照顾她,也差不多一宿没睡。
天微光的时候,秦辞却发现,武小小额上冒出了几颗疮痘。
秦辞觉得有些不寻常,连忙请了府医过来。
府医过来仔细察看过后,终于得出了结论——武小小患了小儿痘疮。
小儿……痘疮……
“小儿痘疮易发于幼儿,如孩童时期未发作过,长大后接触了患儿,又或者接触过患儿的贴身物件,也有可能会发作。”府医捋着花白的山羊胡问道,“少夫人幼时是不是不曾发过痘疮?”
武小小摇头,一脸懵逼,小时候的事她哪里还记得呀?
可是不管记不记得,她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她长水痘了!在十八岁的高龄!还在跑路前夕!
不得不说,这水痘来得真不是时候。
这时,正好大青氏过来了,她倒是知情,同府医道:“她幼时只出过疹子,还没发过痘疮。”
“这就是了,”府医道,“我给少夫人开个药方,每日一剂,煎服即可,半月即可痊愈。”
“要半个月么?”大青氏听了,微微皱眉,“那、那若是今日出远门,在路上一边服药,可行吗?”
“当然不可。”府医忙道,“此症忌风,宜留在家中静养,若是出远门吹了风,日后易落下哮症。另外,大人患痘疮会比幼儿难受许多,需好生照顾啊!”
大青氏听了,也只能遵从医嘱。
秦辞低声同武小小调侃道:“这下可好了,不用去找他了吧?”
昨晚她一直闹,催他天一亮就要去找陈渊拿解药。
武小小有些红了脸,“好嘛,算我错怪他了。”
府医临走前,对武小小再三嘱咐道:“少夫人切记,痒的话不可挠啊,挠了就要破相的。”
武小小连忙点头,她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美貌了,打死都不能毁容。
秦辞送府医出了院子,回来后见大青氏还皱着眉,开解道:“母亲不必过于担心,此事我去同祖父说便是。”
小小突发痘疮,岭南的行程怕是得推迟了,不过好在徐公公这几日出了事,想来也无暇顾及他们,他们耽搁个七八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青氏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你幼时也没发过痘疮。”
秦辞:“……”
武小小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青氏担忧道:“你们昨夜可是同屋就寝了?”
武小小:何止同屋,还同床了。
秦辞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大青氏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分开,还来不来得及……”
秦辞开口,“母亲,我想留下来照顾表妹。”
大青氏为难,“这怎么行?”
“好啦,”武小小推秦辞离开,“我不用你照顾,你莫被我传染了,不要到时我快好了,你又病了,这样拖下去,都不知何时何日才能起程去岭南。”
而且,她发水痘长得满脸水痘,丑死了,她才不想让秦辞看到,破坏她金陵第一美人的形象。
武小小都这么说了,秦辞也不好再强行留下,只能搬去了书房住。
武小小觉得秦辞可能要怀疑自己成了个假亲,新婚没几天还没来得及同房,就进入了为期半个月的隔离期。
秦辞和秦赋说了行程要耽搁的事情,然而事实是,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昨夜下半夜,皇帝就下令封城了,要抓刺客。
昨晚是第三天,徐公公被刺客剁下第三指,断指还变本加厉地送到皇帝手里。
皇帝早上醒来,就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一枚血淋淋的断指,甚至还有些温热。
武小小听闻后,觉得这位扫地僧乙大侠有种在恶作剧的感觉,真皮儿~
不过,她喜欢!
武小小决定把对乙大侠的侧写改一下,她觉得这位乙大侠可能是扫地僧收养的徒弟,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像机灵小不懂那种!
这下好了,徐公公怕是把他们抛到九霄云外了,她和秦辞也不用着急离开了,她正好可以安心养病。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她和秦辞不能见面,连递个小纸条都不行!府医说她接触过的东西都具有传染性,所以她要是想和秦辞说什么,只能靠丫环和书童之间来回传话。
这人工传话,情话都不好说呀,秀恩爱很容易死得快的。
不过,武小小只郁闷了一天,这个烦恼就迎刃而解了。
秦辞在书房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也出水痘了。
武小小知道后,笑得头都要掉了。
秦辞被送回来的时候,戴着帷帽,不肯露脸。
武小小也是,两人戴着帷帽,轻轻地拉着小手,并肩坐在榻边,偶尔转头对视下彼此。
因看不清对方的脸,反倒添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朦胧美。
武小小低笑道:“咱们这样算不算是有难同当呀?”
秦辞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声音温柔中带着笑意,“这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武小小笑。
大青氏下午过来看望他们的时候,就见小夫妻俩戴着帷帽,坐在窗边的榻上下着棋,看起来很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但很快,这静谧的模样就让武小小打破了,武小小悔棋了,抓着秦辞撒娇耍赖,秦辞笑得肩膀都在耸,纵着她不说,还很好说话地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大青氏看在眼中,甚觉欣慰。
她和夫君之前就想着,辞儿这孩子从小就担着秦家的重任,性格有些过于沉稳了,要是娶了小小回来,正好可以和她互补一番,以后日子也不会过于沉闷,就像现在这样。
武小小下棋不专心,很快就发现了大青氏,连忙起身,“娘,你怎么过来啦?”
大青氏笑道:“我来看看你们。”又关心道,“怎么窗子都打开了,可别吹了风。”
“没关系的,”武小小忙道,“屋子里要通风透透气才行,我们都戴着帽子,吹不到风。”
大青氏这才作罢,“那就好,记得别受凉了。”
大青氏入座后,同他们话了几句家常,然后就提出了他们两个的痘疮是打哪儿得来的这个问题。
这痘疮都是传染得来的,可府里伺候两人的下人都盘查过了,没有人接触过相关的病患。
府医说了,这痘疮是有潜伏性的,少则数日,多则十数日,不同人体质不同,潜伏期也不同。
按目前的情况看来,小小传染给秦辞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大青氏便问了她一句,“你这阵子可有接触过幼儿?”
武小小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
秦辞记性好些,提醒她道:“王氏那个孩子,叫长生的,前阵子你不是才见过他?”
“对哦!”武小小这才想了起来,“我当时抱过他,还亲过他,可是……”
可是现在人都没了,也就不得而知了。
几人想起这事,都不禁有些惋惜,便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秦辞和武小小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白日在一起琴棋书画,煮茶插花,到了夜间,两人也睡在一起,只在床上拉了一道纱帘,能看清人影,但又看不真切的那种。
晚上,武小小睡不着的时候喜欢拉着秦辞说话,秦辞看过的书多,懂得也多,无论武小小问什么,他总能娓娓而谈,武小小常常听得入了迷。
有时武小小背痒,自己又挠不到,就让秦辞伸手过来帮她挠,秦辞哪里会真的挠,只是轻轻地给她摸着背,就像以前哄他年幼的弟弟睡觉一样。
秦辞的手掌宽厚温和,摸起人来非常舒服,武小小被秦辞摸过几个晚上就上瘾了,后面不管痒不痒,总要秦辞帮她摸背,而秦辞只要摸上一会儿,她就会很快睡着,还睡得特别香。
这段时间,武小小不仅睡得好吃得好,心情也好,尤其是每天从宫传出来的消息,更让武小小心情好得不得了。
每天,徐公公都要少一根手指,而皇帝,每天总要受一回惊,断指要么出现在他龙靴里,要么出现在他的手炉里。
皇帝很快就病倒了,连早朝都上不了。
而徐公公,他虽然遭受着肉、体和心灵的双重迫害,但仍十分地顽强!直到一个坏消息传来——
徐公公老娘的墓被盗了。
徐公公出身贫寒,很小的时候就入宫当了太监,等他发达后,想要接家里人来享福,却发现家里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饿死了,爹也病死了,家中只剩了一个老娘。
后来,徐公公给他老娘请了个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但不知是他老娘福份太薄还是什么,封号下来后十几天就死了,徐公公痛哭流涕后,又给他老娘风光大葬。
因为葬礼太风光,越了礼制,还被御史弹劾过,不过弹劾他的御史很惨就是了。
真真应了那句话:弹劾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御史全家都被烧死了。
徐公公的老娘下葬也有十几年了,一直安安稳稳的,直到前阵子,有个郊外的流民拿了一块血玉来当铺。
这流民也不懂,只想换点银子,掌柜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是个价值连城的宝物,他不动声色,哄着那流民一两银子给死当了。
掌柜的得了这宝贝,献给了东家,东家的拿去送给当官的了,当官的又转送给了徐公公,结果猜怎么着?
徐公公发现这块血玉是当初他老娘下葬时口中的玉琀啊!
徐公公当下就知道老娘的墓被盗了,跑去一看,倒也稀奇,除了尸身不见了,陪葬的金银财宝未动分毫,后面他们抓到那流民严刑拷打了一番,流民才说了这是从郊外舞夫人的尸身口中抠出来的。
徐公公跑去郊外一看,这尸身在郊外白日暴晒,夜间沾露,尸体都长白毛了,真是亲儿子都认不出来。
徐公公扳开尸体的牙关一看,见牙齿都不全,舞夫人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牙口好着呢,怎么可能会缺那么多颗牙?
尸体因为被打过数百鞭的缘故,锦衣绣服都破碎了,倒是因此得以保留,徐公公鉴定了贴身的衣物,再结合那些颗牙缺的位置,终于确认了这具尸身是他老娘的,满口的金牙还都被人抠走了!
终于,身残志坚的徐公公再也扛受不住打击,彻底病倒了!
娘,二狗子对不住你啊!生前没享多少福,死后还被人鞭尸!
他当初还下令,让鞭尸的人使劲鞭,要是鞭得轻了的话就轮到他鞭他!
徐公公老娘被鞭尸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金陵,武小小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在数着手指,算着日子——
徐公公一天少一根手指,按这情况看来,如果没有意外,今晚之后徐公公就要成为多啦A梦了。
她倒是没想到那具尸身会是徐公公老娘的,呆了一下,同秦辞道:“这样算不算现世报?”
秦辞“嗯”了一声,“善恶到头终有报。”
武小小乐了,“这就叫做自作自受!”
徐公公虽然活该,但他老娘还是挺无辜的。
武小小本来还有些同情她,但后来听府里的老嬷嬷说,徐公公的老娘活着时也不是什么善茬,私下里还曾经弄过一些小姑娘回府,给不能人道的儿子玩弄。
武小小听了后,就半点也不同情她了。
第二天一早,宫里又双叒传来了消息——徐公公的最后一根尾指也被刺客剁掉了,放在了皇帝的药汤里。
皇帝喝到见底了才发现碗底有一截泡得变了色的尾指,当即就将汤药全吐了出来,病情又加重了。
武小小乐得手舞足蹈,拉着秦辞问道:“你知道徐公公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做什么动作吗?”
“什么?”
武小小灵活地对着十指,“数手指啊!”
秦辞:“……”
“你知道徐公公最讨厌别人和他玩什么游戏吗?”
“什么?”
“剪刀石头布啊!以后我们碰到徐公公,就和他玩剪刀石头布,他只能出石头,我们就出布!稳赢!噢耶!”
秦辞:“……”
武小小开怀大笑,秦辞失笑摇头。
武小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自昨日起就摘下了帷帽,换上了白色的面纱。
秦辞的痘疮发作得要比武小小重一些,不过估摸着过几日也能取下帷帽了。
秦辞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脸上的面纱,低哄道:“小小,摘下面纱,给我看看。”
他想亲眼看她笑,而不是隔着朦胧的面纱去想象她娇俏的笑靥。
武小小捂住脸,在榻上打滚,“不要!”
其实她脸上就剩两颗痂没脱落了,但看起来像两颗痣,她觉得不好看,不想让秦辞看见。
武小小觉得这不科学啊,长在美人脸上的痣不应该都叫做美人痣,是可以加分的吗?
不过想想,美人脸上两颗绿豆大小的黑痣,这样还能加分的话那真的是……不是这个世界瞎了,就是她近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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