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完青竹之后,秦妈转身面向木门,抬手敲了两下。
“谁啊?”从里面,传出一道男孩儿的童音。
说话的语速跟音色,有点儿像电视上,少儿节目里的小主持人。带着那么几分播音腔,清晰而洪亮。
“是我,秦妈。”不等小主人往下询问,她就主动报告说,“老爷今天带回来的小姐,过来跟您问好了。”
过了老半天,才等来了第二句话:“让她进来吧!”
“是,承浩少爷。”秦妈毕恭毕敬地回答完,没有急着让青竹进去,而是回过头来,又仔细打量了她一遍。
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才双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冲少女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青竹挪动步子,走进了书房。身后的秦妈,又将门关严了。
书房里,别有洞天,简直又是另一个世界。
整个装饰风格,与走廊、客厅都不同,没有一件现代化产品。无论是桌椅,还是书架,皆是古香古色的。
窗台上,摆着十几盆茉莉花。一股淡淡的花香,浮动在空气中。
四面墙上,挂着几幅字,都是用毛笔写的。青竹瞅了半天,一个字也不认识。
正中间,搁着一个硕大的木质屏风,上面雕刻着一树茂盛的桃花。在春风的吹拂下,花瓣随风飘落。
青竹刚把视线移过去,就被上面的图案吸引了。不由得暗暗赞叹了一句,刻得真好啊!
就连树干上的纹路,都一道一道地贼清晰。学会了这个手艺,指定一辈子不愁吃不上饭。
这桃树……跟她之前梦见的那一棵,简直一模一样。就是挨打的那一晚,做过的那个美梦。
在梦中,她躺在娘的怀里,娘还给她梳头来着。后来,她围着大树又唱又跳,甭提多开心了。
想不到,又在这儿见到了。这个奇妙的巧合,令青竹对这个地方多了些亲切感。
看了半天,青竹才将视线从屏风上挪开,四下寻摸了一圈。
书房挺宽敞,却空无一人。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不禁又纳闷起来。刚才说话的少爷,现在跑哪儿去了呢?
是不是,对方想让她陪着玩捉迷藏的游戏啊?
这个,青竹过去倒是看村里的女孩儿们玩过,大致规则都明白。既然对方想玩,那她就配合着找找呗!
她弯下腰,正打算瞧瞧,人在不在桌子下面时,忽然,从屏风后头,传来了一道棋子落下的声音。
啪!
听见声音之后,青竹直起了身体。原来,他在屏风后头啊!
女孩儿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再开口询问和催促。既然他知道自己来了,迟早都会出来的。假如未经允许,就冒冒失失地走过去,显得她不咋懂礼貌。
尽管是从小地方来的,但规矩她还是懂一些的。俩人头一回见面,希望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所以,青竹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着。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响声,不断在青竹耳畔响起。从声音推测,里面的两位,下的可能是围棋。
足足过了五分钟,她才听见男孩儿叹了口气,低低地说了一句:
“唉,又是平局。算了,推我出去吧!”
吱呀吱呀的车轮声之后,从屏风后面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身穿粉色佣人服,年龄在十八岁上下的女孩儿,面无表情地推着一个小车,缓慢地走了出来。
她盘着头发,打扮得有些老气,皮肤却十分娇嫩。
十分引人注目的是,脸颊两侧突出的颧骨。也就是说,她长了一副人们常说的刻薄相。
小时候,青竹曾听大人讲过这么句话:“颧骨高,杀人不用刀”。不过,她一直是不信的。
毕竟,她见过看着挺凶,但心地不错的人。比如,石头村的老光棍刘全福。同时,也遇到过长得水灵,可整天撒泼、不讲理的。比如,大红和二红的母亲——张婶儿。
基于这个原因,青竹始终不相信“相由心生”这个词。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认为,只有通过长时间相处,才能正确判断一个人。
不过,对于“从五官可以看出未来运势”这一点,她倒是深信不疑的。毕竟,算命先生说过,小眼睛的女娃最有福气。
所以,她对眼前这位颧骨高的年轻女佣,倒也不存在啥偏见。
青竹的视线下移,开始打量起另一个人来。
小车上,坐着一个身型消瘦、骨架很小的男孩儿,穿着一套棕色居家服。
头上梳着三七分,发丝油光发亮,皮肤挺白的。往脸上瞧,眉眼清秀,唇红齿白,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从五官到轮廓,都跟何兆辉贼像,就跟用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似的。只不过,缩小了一个型号而已。所以,单看这张脸,青竹就能确定,这是何兆辉的娃。而且,指定是亲生的。不然的话,不可能这么像。
也就是说,这就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传说中,何家那位生病的小少爷——何承浩。
在他的胸前,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动。青竹仔细一瞧,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猫。
它懒洋洋地趴在那里,全身的毛都是雪白的。此刻,半眯着蓝色的眼睛。毛茸茸的长尾巴,不停地摇来摇去。
少女拿眼一瞧,就知道是稀有品种。无论是长相还是打扮,都跟村里随处可见的野猫不一样。
见此情形,她想起了言熙白的话,不由得莞尔一笑。
还以为小恩人逗她玩儿,原来他说得竟是真的。在城里,这些猫猫狗狗,果然都是被当成宠物养的。
在她打量对方的同时,男孩儿也在用审视的目光,仔细观察着她。
别看他脸色不够红润,瞳孔却闪闪发亮,目光犀利。
这样看上去,倒不像是个病人。不过,他坐的这个小车……
青竹知道,这东西叫做“轮椅”。
早年间,村里的老赵头中风了,半身不遂不能走路。他闺女来到她家,找舅舅给她爹做了这个。
也是有俩轮子,外形跟这个差不多。只不过,舅舅做的轮椅是木头的;眼前小少爷坐的这个,是用金属做的,管子都是银色的。
她估摸着,上面一定喷了高档油漆,不然不能这么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