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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打不得,骂不得

    将儿媳打发回屋中之后,许珍珠仗着自己年纪大,倚老卖老、装疯卖傻,说啥也不肯放人离开。

    何兆辉跟刘秘书,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试图将老太太打发走。结果,劝了半天也没用。

    男人扶了扶眼镜框,望着许珍珠蜡黄的脸色,以及颤颤巍巍的身体,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这种年龄的老婆子,可以算是无敌的。打不得,骂不得。哪怕稍微碰一下,都容易被讹上,最难对付不过了。

    前几天,他在自家医院,就碰上过这么一位病人家属。

    大伙儿都在好好排队,等着照x光。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妈,声称自己赶时间,非要在队伍中间加塞儿,态度蛮横而嚣张。

    假如好说好商量,可能别人也就让了。她那副理所应当的态度,引起了大家的不满,纷纷开口指责她。大妈恼羞成怒,非要找院长说道说道不可。

    好几个保安过来劝,可根本拦不住。老太太张牙舞爪,就在走廊上撒开泼了。

    他闻讯赶过去,了解完情况之后,耐心地跟她讲道理——即使赶时间,也得遵守规则,不能随意插队。

    大妈一看,院长不向着自己,就用脑袋往他胸口上撞。随后,咣叽一下躺在地上。扬言说,没有个十万八万的不起来。

    无奈之下,医院方面报了警,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医院有监控录像,找出来给警察一看,就立刻真相大白了。很明显,大妈是在碰瓷儿。最后,她一分钱也没讹成,被批评教育了一番。

    何兆辉紧锁着眉头,想起这件烦心事儿之后,愁得直咂嘴。

    这里太过偏僻,肯定没安装监控。一旦出点儿啥事,他很容易说不清楚。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找不到办法脱身。

    此时,曲淑芬已然跑回了屋内。她凑到邱海近前,伸出粗糙的手,在男人的胳膊上,用力拧了一把,狠叨叨地埋怨道:

    “你这脑瓜子,是出去的时候让门弓子抽了,还是让飞机翅膀子刮了?别忘了,你外头还有一笔债呢!弄出那么大个窟窿,不打算堵上了,是吧?

    好容易有根救命稻草,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你还不知道珍惜,在这儿瞻前顾后的拿乔儿。”

    曲淑芬的一番话,令青竹身体一僵。

    是啊,舅妈提醒得对。要是她不肯去,舅舅欠的那两千块,该怎么解决呢?

    该死,她只顾着考虑自己的感受,害怕见不到亲人了,竟然忘了家里的困境,实在是太自私了。

    听完媳妇儿的训斥,邱海苦着一张脸,揉了揉被拧疼得胳膊,口中解释道:

    “瞧你说的,我咋可能拿乔儿呢?那笔债还不上,我比你们谁都着急。你瞅瞅,我嘴唇子上都起仨水泡了。主要是,他最后那个要求,也太过分了吧?”

    “过啥分呀?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饭。人家又没说,让青竹当牛做马,上刀山下油锅。不过是见不到而已,有啥不能克服的?

    当初,你娶我的时候,是咋跟我保证的,还记得不?你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绝对不会挨饿受冻。可现在呢?眼看都要卖房子卖地,流落街头挨家讨饭了。”

    曲淑芬急得满脸通红,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汗珠子顺着大脸蛋子往下淌,连嗓音都变调儿了,“邱海,我今儿把话撂这儿,要是敢把这事儿搞砸了,老娘立马跟你去办离婚手续,然后带着儿子改嫁,让他随别人姓。

    不管咋地,也比跟着你这个没用的烂赌鬼强!”

    这下,青竹看不下去了。她跑到两口子中间,仰起头劝道:

    “舅舅,舅妈,你们别吵了,这事儿我乐意。其实,舅妈说得挺对的。不能见面而已,真的没啥大不了的。只要全家人平安,比啥都强啊!”

    “马后炮。”曲淑芬翻了个白眼,将女孩儿一把推开,毫不领情地说,“这会儿,知道装好人儿了?刚才客人在的时候,咋不这么说呢?跟你舅挤眉弄眼儿的,当谁没瞧见呢?

    长辈把你养这么大,难得有个回报的机会,让你展现一下孝心,你应该高兴才对。咋地,还觉得委屈了?”

    青竹被推了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住,赶紧表明态度:“不,我不委屈,挺高兴的。”

    曲淑芬白了她一眼,怎么看都觉得碍眼。恨不得马上将青竹送过去,换成刚才何老板手里的人民币。

    她急不可耐地搓着手,加快语速跟丈夫说:

    “哎,听见了没?你外甥女本人都乐意了,你还替人家操哪门子闲心?娘一个人还在外头,使劲儿拦着何老板呢!要是你再不追出去帮忙,人家可就走远了。”

    邱海望着窗外的竹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仍旧倔强地晃了晃脑袋:

    “她同意不算,因为我还没想好。我是个老爷们,吐个涂抹是个钉。既然已经说要考虑了,就一定会考虑清楚,然后再做决定。不是还有俩小时吗?我心里有数,懂得权衡利弊和分寸。你这老娘们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就别跟着掺和了。”

    闻言,曲淑芬的两道眉毛,气得都快立起来了。

    她动了动嘴唇,刚想再说点儿什么,就听见外头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个男人扯着喉咙,朝屋里大声喊道:

    “我说邱海,你小子在里头不?要是个站着撒尿的,就别当缩头乌龟。说好的期限到了,我们讨债来了。”

    这人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嗡嗡作响,浑厚而有磁性。

    在院里这么一喊,四周响起了回音儿。熟悉的狂妄语调中,掺杂着几分匪气。

    屋里的三个人,同时听出来了。说话这个主儿,正是昨天带着一群人,群殴邱海的那个刀疤脸——沈三儿。

    “舅,是昨天那个人……”青竹哆嗦了一下,脑海中立马回忆起昨天下午,那人的一系列所作所为。

    舅舅慢脸是血,趴在那里的可怕场景,令青竹一阵心惊肉跳。

    “他妈的,这家伙咋又来了?简直阴魂不散啊!”邱海咬了咬牙,眼皮一阵乱跳,也有些不淡定了。

    倒霉!这边还没谈拢呢,那边追债的又来了。难道说,就不能多给点儿时间,让他喘口气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