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片麦田时,由于走得太急,许珍珠的布鞋掉了。
对于风湿病人来讲,哈腰、蹲起、走台阶这类使用关节的动作,都非常艰难和辛苦。
她费力地弯下腰,把鞋子提好。直起身子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这片麦田是村长家的。
远处,传来一阵男人的说笑声。大概村长一家,正在收麦子吧!
望着黄橙橙的麦穗,许珍珠有些羡慕地咂了咂嘴。
还是村长有远见啊!听说今年的面粉价格,比去年上涨了一倍。
她家种得那两车西红柿,前几天让邱海托人运到城里卖了,拢共也没赚上几个钱。
要不,赶明年她家也买点儿小麦种子,换点儿别的品种试试?对,回去跟儿子、儿媳商量一下。
许珍珠盘算完之后,继续朝食杂店的方向走去。
在田地的另一头,一个少年正挥舞着镰刀,一下一下割着成熟的麦子,干得热火朝天。
虽然已经到了初秋,他身上的灰色t恤衫,还是被汗水打湿了。
汗珠滑过的肌肤,看上去更加白皙和健康。整个人散发出清爽的荷尔蒙味道,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眼。
“卡!”随着导演大喊一声,少年直起上半身,将手中的镰刀递给了身边的保镖李虎。
他掏出手绢,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走到旁边休息。
刚坐下,林聪就拎起一瓶纯净水,拧开瓶盖递了过来:
“少爷,喝口水吧!”
言熙白接到手里,仰头喝了几口。这个动作,刚好显露出少年线条优美的下颌线。
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保镖李豹拨开麦子,整个人显露出来。
他跟李虎交换眼神之后,快步行至小主人身边。
“事情办完了?”言熙白把水放下,慢条斯理地问道。
“是。”李豹弯下身子,凑到少年耳畔,低声报告说:“完全按照您的吩咐,办得妥妥贴贴。”
“辛苦了。”少年满意地垂下眼皮,仍然是这句话。
此时,村长家的二儿子文财走过来,俯身坐在他身边,递过来一个苹果:“歇着呢?”
“嗯。”言熙白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苹果。同时往旁边挪了下,给他空出一个地方。
文财是个淳朴的山里汉子,言熙白对他印象不错。
李豹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几步,在小主人身后大约两米的位置,稳稳地站定了身形,身侧是他哥李虎。
兄弟二人负手而立,威风凛凛。
李豹微微垂眸,发现在自己的袖口上,沾着一块小小的纸片。
纸片是土黄色的,周围一圈泛着焦黑。
尽管已经面目全非,却还是能勉强认出,这是未燃尽的纸钱,就是清明节给死人烧的那种。
李豹面无表情抬起手,掸去了衣袖上的纸片。
“我说,你这农活儿干得可真像样!”文财咬了一大口苹果,一面大力咀嚼着,一面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少年勾起唇角,低眉浅笑:“那是因为你教得好。”
文财缩了缩脖子,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哪儿有啊!我就做了一次示范,啥也没教过你,可不敢往自个儿身上揽功劳。
你割得又快又整齐,比我还有经验呢!说真的,你以前在乡下住过吗?”
言熙白默了默,目光穿过麦田,落在遥远的地方,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晌,才悠悠地说:
“住过一阵子。”
“怪不得。”文财用嘟囔了一句,胳膊肘碰了碰他,语气中充满了兴奋,“下午的比赛,冠军非你莫属啊!”
“借你吉言。”言熙白抿了抿唇,把玩着手中的苹果,“不过,我们是一组的,要是真能侥幸获胜,也是两个人的功劳。”
“不不不,都是托你的福。”文财憨憨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他感觉,跟这个小兄弟挺投脾气。
昨天,言熙白刚来村里时,由于身后跟着这么多人,又是助理又是保镖的,村里人议论纷纷。
有人嗤之以鼻,认为太能摆谱;有人冷眼旁观,一脸不屑;还有人心生羡慕,过去阿谀奉承,想捞点儿好处。
文财嘴里没说啥,心里也觉得有点儿别扭。
可经过了解之后,才知道这么安排,不是本人的意思,而是家里的规矩。
其实仔细想想,人家长辈这么安排,也没啥不对的。
哪家的老人,不关心晚辈呢?
出门带上助理,确实更方便一些。身边有保镖跟着,也能保证人身安全。
毕竟,在这个偏僻的大山里,谁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一个豪门出身的少爷,假如总是独来独往,万一真在石头村出点儿啥事儿,也不是当地人乐于见到的。
想通之后,也就能够理解了。
后来,只要有人质疑这件事,文财都会站出来,替他解释几句。
有村长家儿子帮着说话;再加上,保镖和助理行事低调,从不给乡亲们添麻烦。很快,众人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那些说闲话的人,也都纷纷闭嘴了。
其实,关于言熙白的八卦,一直就没断过。
不凡的出身,早就注定了他的命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轻而易举成为焦点。
言家组训规定,女子和外姓人不能继承家业。
所以,经常有人在背后议论,说他是公司未来的继承人,甚至还戏称他为言氏的太子爷。
对此,言熙白总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作为言家的长外孙,倘若放在古代帝王之家,说他的地位相当于小皇子,倒也不为过。
然而,皇子跟太子一字之差,地位可就差多了。换句话说,将来家业可未必是他的。
外祖父早就私下放过话,关于言氏的一切,有能者居之,无能者失之。
也就是说,假如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即便姓言也没用。
若是言家的两个外孙,全都不成器的话,家里会考虑收几个养子,再加以严格培养和选拔。
母亲曾多次提醒过言熙白,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事儿,还牵扯到自己和他父亲,以及这一脉所有相关利益集团。
他外祖父言出必行,万一保不住继承权,将会有许多人后半生失去依靠、穷困潦倒。
他弟弟无心于此,为了不让家业旁落,所以少年别无选择。
人人皆认为,言熙白是个天才,却没人知道,他背后吃了多少苦,付出过多少努力。
自打一出生,他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很小,家里就请来资深老师,教授他各种技能,学不会就不准吃饭。
功课方面更不必说,日日被要求背书,棍子足有碗口粗细,背错一个字都得挨打。
别的孩子满街乱跑、追逐玩耍,他眼巴巴瞧着,只有羡慕的份儿。学习二字贯穿了整个童年,从未体验过放肆玩耍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