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的大山深处,贫瘠而荒凉。
蜿蜒曲折的小路尽头,排列着几座低矮的土坯房。
这是个极小的无名村落。
正对着村口的位置,耸立着一块两米多高的石头。
据说在很久以前,这里住着一家三口。有天夜里,女主人突然失踪了,到处找也不见踪迹。于是,儿子整日站在村口的土坡上,盼着母亲回来。
若干年后,孩子变成了石头。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无从考证,反正村里好几个老人都这么说。
一天,村长觉得出来进去不方便,石头里也没有蹦出孩子或石猴的迹象,就叫上四个年轻人,把这块碍事的东西搬到了附近的草丛里。
结果,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里,忽然电闪雷鸣。一连下了三天暴雨,不少庄稼都被洪水淹没了。
村里有个算命先生,大伙儿叫他小神仙。他跟村长建议说,最好把村口的石头移回原处。村长考虑了一会儿,决定试一试。
说来也怪,刚搬回去的当天下午,雨就停了。半空中,还挂着一道美丽的彩虹。
打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动那块石头了。
这件怪事传扬出去以后,附近村子的人都觉得很神奇。因此,这儿得了个名字——“石头村”。
从石头村东头算起,正数第三户的门上,挂着“许氏诊所”的招牌。诊所的主人是个寡妇,名叫许珍珠。
丈夫病逝之后,扔下她和一双年幼的儿女,日子过得很拮据。许珍珠怕孩子们受委屈,便打定了主意不再嫁人。
原本,家里有两块薄田。
她毕竟是个女人,春种秋收的农活儿太过繁重,整天田间地头来回跑,着实吃不消,便把地租给了别人。打算等将来俩娃长大了,再收回来自己种点儿啥。
单靠租金,难以维持生计。为了养活一家三口,许珍珠决定做点儿小生意。
她父亲在世的时候,当过老中医。许珍珠经常跟在旁边帮忙,耳濡目染的,学到了治病的手艺。
于是,她置办好东西,开了这家诊所。
小诊所生意不错,大伙儿谁有个头疼脑热啥的,都来找她给瞧瞧。就这样,她愣是一个人,将俩孩子给拉扯大了。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
在许珍珠五十岁那年,家里发生了大变故。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干了件缺德事。
事情发生在那年八月,进入三伏天之后,这一带又闷又热,就跟下了火似的。
好多村里的老人都说,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是头一遭碰到这么热的天儿。
连续十几天没下雨,庄稼打了蔫儿。为了躲阴凉,就连鸡鸭鹅狗,都纷纷贴到了墙根儿底下。
晌午,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断从小诊所里传出来。
说是诊所,其实就是个年久失修的土房子。屋里陈设简单,墙角上结着蜘蛛网。空气之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仰躺在土炕上的年轻女人,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表情十分痛苦。额角垂下的几缕碎发,已然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白皙的面颊上。
女人生了一对狭长的丹凤眼,唇红齿白,长得细皮嫩肉。
无论是粉色连衣裙,还是白色细带凉鞋,全是国际时尚品牌。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熠熠生辉。
从头到脚的穿着打扮,足以彰显出其不凡的出身与品味。
这样一位阔太太,躺在这间墙面干裂,狭小而破旧的屋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许珍珠站在低矮的土炕旁,正全神贯注地为产妇接生。
她个子不高,瘦得像根麻杆儿一样。一件半新不旧的短袖白大褂,松松垮垮地裹在她身上。大大的口罩,几乎遮去了半张脸。
小诊所门前,停着一辆豪华轿车。狭窄的小院里,一个模样俊朗的男人背着手,紧张地来回踱步。
今天一早,他和妻子碰到急事,必须连夜回一趟老家。在开车经过这里时,怀孕九个月的太太,突然捂着肚子说难受。
山区里,手机信号不通,没法联系救护车。男人独自下了车,到村里找人求助。
他一打听才知道,这里唯一的接生婆,前几天去世了。有村民向他建议,到诊所去找许大夫。
一开始,男人嫌这儿条件简陋,想给媳妇儿换家大医院。怎奈女人的肚子疼得厉害,到了寸步难移的地步。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了留下。
孕妇被扶进诊所后,羊水已经破了。许珍珠当机立断,决定马上给她接生。
然而,五个小时过去了,孩子还没生下来。
在此期间,男人托村里人帮忙,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但这里太过偏远,救护车过来需要时间。
产妇难产,情况非常不乐观。许珍珠眉头紧锁,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上冒出来。
“哎哟,疼死我了。”女人五官纠结,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紧闭着,疼得声音发颤,“不行了,我实在是没劲儿了。”
“深呼吸,再坚持一下。”由于隔着口罩,许珍珠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闷,“就快出来了,我都看到娃的头了。”
女人依言深吸了口气,攥紧身下的旧褥子,将残存的力气一股脑全使了出来。
下一秒,一道响亮的啼哭声,划破了石头村上方的天空。
女人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院儿里的年轻男人,顿时呼吸一滞,止住了脚步。
许珍珠愣怔了两秒之后,将手探到女人鼻子下面试了一下,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大夫。”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木门前。一边用手拍打,一边沉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许珍珠疲惫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生了,是个丫头。”
“我太太没事吧?”男人的语调里,透着几分急切。
许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开口安慰道:“放心吧,母女平安。你媳妇儿熬了几个钟头,撑不住睡着了。”
她行医多年,替人接生不下二十次。还是头一遭遇到,孩子一落地,先关心媳妇儿情况的家属。
男人松了口气,又问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她们?”
“暂时还不行。”许医生一面给孩子剪去脐带,一面回答道,“我们这儿有说道,男人瞧见污秽血腥不吉利。等我给孩子擦擦身子,然后把这屋拾掇一下,你再进来。”
“好吧!”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小,最终安静下来。几分钟后,“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