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寂静的氛围中,清脆的响指声有如具有魔性,成为了拨动转盘的伟力。
没有耀眼的光芒,响指带来的异象甚至都不如之前林飞战魂显现那般的光芒万丈。
但给众人带来的震撼是多于之前多的一切经历。
林稷自认峥嵘半辈子,虽然修为不高,但好歹也见识了不少奇异景象。
但眼前的,是最让他头皮发麻的。
乍一看,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风依旧像前一秒那般怒号着,但恐怖感仍然在不知觉间牢牢抓住了每个在场的清醒者的心脏。
石天从脚开始,逐渐沙化。
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死法?不!这不是死,这是消失!这是直接抹去!
这个炼体期的少年竟恐怖如斯,前一秒威势通天的石天在他手里就犹如蝼蚁一般,毫无反抗能力可言。
恐惧在每个人心中炸裂开来。
“不……”石天身形凝滞在了半空之中,他的眼睛里透出了深深的恐惧,他已经无法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下半肢,只有无尽的冰冷正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全部感知,“救救我!救救我!”
石阳维持着打完响指的姿势没有动弹,他看向石天的眼神中空洞无比。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他就只是看着,他的这个所谓的父亲被逐渐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啊……”石天的表情逐渐麻木,他突然叹了口气发出一声感慨,“我从来没有这么近地好好看着你,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呢……”
石阳冷哼。
“或许你无法理解,不,我也不需要你的理解。”石天眼底的挣扎正在逐渐褪去,“我没想到,我会变成现在这样。”
石天的声音带起了浓浓的悲哀:“子孙不肖,恳请先祖原谅我!”
“早知如此。”石阳没有说出下一句话,他话音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祭典域在你手里的权限意味的是义务,而且义务带来的责任远大于权利。你让整个辽州南失望了。”
“能让我多说会儿话吗。”石天眼中露出恳求,“我知道你能做到。”
石阳沉吟,在无言间放缓了某种不可感知的节奏。
石天沙化的速率果然慢了下来,他长吁了一口气。
众人眼中大骇,这可怕神通果真受这少年控制!
“我也曾风华正茂。”石天声音低沉,“像你一样。”
他笑得惨然:“只是或许没有你这般的好运气,我所做的一切都似乎都成为了你的嫁衣。”
石阳沉默,他示意石天接着说下去。
“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辽州南太小了。”石天苦笑不已,眼角含泪,“当年我一心闯荡,最后伤得遍体鳞伤,惶惶如丧家之犬不可终日。我太弱了。”
“我放弃了我的梦,接受了现实。我回到了辽州南,继承祖业。”
石天话音一转:“欲望在阴暗的角落滋生。我以为上苍慈悲,给了我一个机会,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那只是块发霉的腊肉。我把它吃了,现在我生病了。”
“我得了名为‘疯狂’的病,我得了名为‘欲望’的病。”
“我扩张起石家在辽州南的势力,满足我的掌控欲。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这些满足不了我了。我重新将视线投向那个将当年的我刺得满身伤痕的外界。可是我太弱了。”
石天惨然一笑:“你也知道,当我得到的越多,我所能看到的反而越少。”
“我被蒙蔽了,我自愿丢掉一切。我为了自己的目的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石阳,大家都以为我把你当做是自己的污点。但有一点我从没告诉过别人,你是我的所谓污点,你也一样是我的梦魇。”
“我每次看到你,我的神经就会刺痛,我会想到当年的摸爬滚打。”
“六年前你的忽然出现,让我意识到,即使我有心割裂与过去的一切联系,但恐惧依然会如附骨之疽一般前来找你!”
“……”石天声音颤抖着忽然沉默,他从那个时候就步入了歧途。
石阳眉头一挑,他本感觉石天会如山洪一般将情绪尽数宣泄,却在这个节点突兀地陷入沉默。
“太可笑了。”石天忽然大笑起来,他现在胸口之下都已经全部沙化,这显得他笑得狼狈不堪,“没想到在人生路的尽头我仍然是这幅败犬的嘴脸,可笑可笑!”
“天命!我这一生都有如提线木偶!”石天拳头攥得很紧,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我从来都没为自己活过!”
“石阳!重视自己与周遭的联系,莫要成为我。”石天笑得很怅然,“你一定能够击碎贼老天在你身上布置的名为‘命运’的桎梏!”
“再见。”石天一脸释怀,彻底消失。
他什么也没能留下,就连刚刚落下的眼泪也变成了沙子随他而去了。
这个世界,不愿意容下这个可怜男人的悲伤。
“你做到了。”
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声音,令石阳平静如水的心境上掀起一阵波澜。
是石昊的声音!
“我能保留你的灵性。”石阳心念一动,眼中似有神光四溢。
“不必了。”石昊的声音显得很是坦率,“道个歉我就走了,我希望我离去得体面,至少还算是个人。”
他将离开说得很是委婉。
“原谅我。我过去有如任性的孩童一直欺你辱你,你越退我越是顽劣。因为父亲的宠幸被曾经的我视为了一切。但我现在才恍惚地意识到我只不过是他眼中的玩物而已。呵。”
石昊的轻笑显得很是空灵,当提及“父亲”二字时其中带着浓浓的戏谑。
“你应该也听到了他刚刚的自白。”石阳面无表情地回答。
“无论他的出发点怎样,他确实伤害了你我,他也确实做错了。”石昊,“那段自白不能成为洗白他的材料,我明白你懂我的意思。”
石阳沉默。
“最后,谢谢你。”
石阳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感受那股灵性慢慢散去。
祭典域的风停了,云散了。
一切都灰飞烟灭之后,石阳竟有股超然感油然升起。
他觉得十分空虚,疲乏笼罩上心头。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故事画上了一个诡异的句号,或许其余两人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段故事会以这个结局收尾。
但石阳的故事还在继续。
石阳埋低了头。
母亲,我做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