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凉依然笑着,“公子别急,美人配英雄,只要公子强于我,便能将内子带走。”
邓子归一听这话乐了,眼前这个黑衣,单薄清瘦,身上也没有内力拨动,就是个普通人,“你这是拐着歪要把娘们儿送给本公子呀!让你选,说吧,比什么?”
“公子既然是穹山剑派的人,那我们就比剑术吧。”
这话一出,邓子归的一帮跟班们都笑了,看客们也是唏嘘一片,觉得这年轻人就是想把貌美的妻子让给邓子归,又怕直接送丢了脸面,比跟剑派的人比剑术,岂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洛青荼站在一边看热闹,对自己的归属问题毫不担心。
容凉接着道,“既然是比剑术,那便不能使用内力。”
邓子归一口答应下来,穹山剑派能在江湖上留下威名,剑术自然是很强大,况且他若不答应,岂不是丢了自家门派的脸面,一个以剑术立足的门派,比剑术的时候竟然用内力?
容凉笑得像只狐狸,“按照江湖规矩,比武之前,双方都要留下赌注,我这边的赌注便是拙荆,邓公子那边可有什么能与内子的美貌相抵的赌注。”
邓子归为了在美人面前博得好感,十分豪爽地道,“本公子的赌注便是这把剑。”
容凉垂眸看了眼那把剑,“公子确定吗?”
楼中有位江湖人认出了那把剑,惊呼声响了起来,“竟然是霜雪青莲!”
“霜雪青莲竟然现世了!”
“这邓公子竟然把霜雪青莲当做了赌注!”
楼中响起了嘁嘁喳喳的讨论声。
“当然确定!全场也只有这把剑能配上陪美人一起当赌注了。你赢了,这剑归你,本公子赢了,你这美貌的妻子可就归我了。”邓子归觉得自己必胜,根本不可能输。还对着洛青荼抛了个眉眼,洛青荼差点吐了。
邓子归骄傲自大,完全没有注意到容凉嘴角奸计得逞的弧度。
容凉对着场中一位带着剑的江湖人说,“兄台,可否借剑?”
那位剑客也是个爽朗的汉子,笑了一声,道,“借!”,然后将自己的剑拔出鞘,朝容凉投了过去。
容凉空手落白刃,回身对着邓子归道,“邓公子,请。”
邓子归将手中的霜雪青莲交给身边的一个跟班保管,又拔出了那个跟班的剑。
接着,邓子归就发现他做出了这辈子最愚蠢地决定。
这个黑衣年轻人的剑术远在他身上,一招一招,宛如潮水一般,层层叠叠,自己完全招架不住。
不仅是他,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看懂容凉的剑术,看着只是很普通的招式,又似乎带着某种玄妙的意境,再仔细看,连剑的走向又看不懂了。
当然,也有人能够看懂。
一楼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年轻人从满桌的大鱼大肉中抬起头看来,看向一楼中央正在比剑的人,嘴里的骨头忘了吐,好精妙的剑法!
站在楼梯边的洛青荼也看懂了。
他看出了容凉剑法中的连绵之意,还有生生不绝,枯木逢生的勃勃生机,其中又隐藏着喷薄而出、势不可挡的锋锐。
洛青荼踏入第二层春水初生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这段时间里,他的丹田在不断扩张,产生更多的内力,宛如水流一般在经脉中游走,不断打通经脉,又被身体吸收,滋养这四肢百骸。
就在此时,在容凉的剑招中,他摸到了第三层,生生不息的意境门槛。
邓子归很快便败下阵来,容凉虚晃出几道剑影,最后抵在了邓子归的喉咙上,而邓子归已经脚步不稳,浑身大汗淋漓。
全场先是寂静,接着满堂喝彩,当然不包括穹山剑派的那些弟子,他们面上全是一片菜色。
容凉不笑了,执剑的手端的非常稳,黑眸里一片冰冷的邪气飘散开来,“现在,剑是我的了。”
邓子归其实很想抵赖,反正这是他们家的地盘。
但是在那个人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他却连呼吸都不敢。
容凉收回剑,邓子归直接软倒在地。
容凉将剑还给了主人,道了声谢,回身朝洛青荼走去,目光往上扫去,那个拿着霜雪青莲的弟子,哆哆嗦嗦地将剑送到容凉面前。
容凉拿过剑扔给了洛青荼,然后弯腰直接将洛青荼打横抱了起来,往楼上走,楼梯上的穹山弟子们像看瘟神一样纷纷让路。
洛青荼薄薄的面皮下,一阵红晕瞬间漫了上来,一张俊脸红得像刚煮熟的大虾。
容凉路过还没回过味的店小二身边时,低声道,“劳烦带路。”
小二低眉哈腰,看容凉的目光全是崇拜,还不敢直视。
容凉抱着人,一步一步走上了二楼。
穹山剑派的人赶忙跑下来,把他们已经软成一滩泥的少主七手八脚地抬走了,一群人灰溜溜地离去,这件事情说出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强抢人妻不成,还陪进了霜雪青莲,这下掌门得扒了他们的皮。
角落里的粗布衣衫年轻人放下筷子,拿袖子蹭了蹭嘴上的油渍,心里道,怪不得穹山剑派越来越不如钱了,弟子都是些酒囊饭袋,一个瘸着腿的绝美男人,一个没有内力却剑术卓绝的女人,江湖啊,真的很有意思嘛。
要是容凉听见了他心里的话,绝对会出手杀了他。
洛青荼是第一次扮女人,要不是容貌上具有太大的迷惑性,仔细看便能看出他和女子细微的不同,但是容凉不一样,她自出生便是男子装扮,二十几年来早已天衣无缝,这个人只是远远看一眼,竟然就看出了她的真身。
女子身份是身为大秦宸帝的容凉的致命点,任何可能暴露的风险都会被龙隐司抹杀掉。
年轻男子吃饱喝足,朝身边伸了下手,手中竟然凭空多出了个钱袋,他掂了掂,从中取出个金锭放在桌子上,把钱袋揣进怀里,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不久后,他隔壁桌,一位富商模样的人要结账,一摸怀中,发出了杀猪般的吼声,“老子钱袋呢!”
……
直到进了雅间,洛青荼还没从容凉沉稳的怀抱中回过神来,他活了两世,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人,以公主抱的姿势上了楼!!!
他觉得自己攒了十几年的面子在今天全都掉光了,刚刚又见识到了容凉不要脸的功夫,为几年以后的顾凉侯洛青荼不要脸的本事埋下了种子。
容凉将洛青荼放到椅子上,店小二很有眼力见地送上菜单,容凉接过来,问洛青荼,“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洛青荼摇了摇头。
容凉翻看起来,“软兜长鱼,蟹粉狮子头,西湖醋鱼,大煮干丝,白袍虾仁,平桥豆腐,开洋蒲菜,拆快鲢鱼头,水晶肴肉,三套鸭……”
容凉合上菜谱,“就这些吧,你们店里有什么名酒吗?”
小二连忙推荐,“客官是找对地方了,咱们掌柜的亲酿的梅子酒,在姑苏可是远近闻名啊……”
容凉打断他,“那就这个了,你去准备吧。”,这个小二的嘴皮子不是一般地溜,容凉不喜欢聒噪的人。
小二得了令,恭敬地下去了。
雅间的门刚被关上,洛青荼就端庄不下去了,抓着容凉的肩膀猛一阵摇晃,“你还小爷的面子!!!”
容凉眼里黑色的雾气退去,微微垂眸,带着笑意地道,“还不了,以后也别要了吧。”
洛青荼,“……”,他扭过头,不想理她,你才不要脸呢。
他目光落在刚才顺手被他放在桌子上的剑上,剑柄比一般的剑要长一些,通体漆黑,似乎能将光线都吸入,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洛青荼握着剑柄,手感冰凉,能感受到上面刻着繁杂的花纹来增加摩擦力。
他微微用力,将剑拔了出来,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剑身修长,泛着雪亮的光,宛如冷月下的一层冰霜,剑中间有一条青色的长线,泛着莹润的微光。
洛青荼透过这把剑仿佛看到了一个竹林中,潇洒不羁的青衫剑客,儒雅又轻狂。
洛青荼的内心忍不住的狂喜,他真的是太喜欢这把剑了。
洛小侯爷的好奇心和面子进行了好一番激烈地交战,最终好奇心胜出。
“这把剑……叫什么名字?”,洛青荼努力压下激动的情绪问道,刚才楼下人声鼎沸,嘈杂中他并没有听清剑的名字。
“霜雪青莲。”
“霜雪青莲……”洛青荼觉得耳熟,然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容凉,“这是……青莲剑仙的佩剑!”
青莲剑仙,李太白。
这个名号太响亮了,不管前世今生,他都是青史留名的绝代人物。
而他的佩剑,也是他亲自所铸,陪着他一步步登上剑道巅峰,闯荡九州,行侠仗义,排到了剑谱第四的位置。
容凉点了点头。
洛青荼依旧不敢相信,“不是说,李太白死后,这把剑便绝迹了吗?”
青莲剑仙没有传人,他离世后,他的剑和剑术都成了传说,和他的诗歌一样,在九州大陆上流传着。
“是,这把剑出现在江湖上也是近二十年的事情,据说是被盗墓贼从某个古墓里面挖出来的,在黑市上流传,后来被一位商人当做藏品收走了,商人走南闯北,这把剑是怎么流落到穹山派的人手上,我就不知道了。”
“世上关于此剑的记载极少,因为销声匿迹,几百年前就被从剑谱上除名了,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容凉倚在桌边,居高临下的敲了敲洛青荼的头,“因为我是师父啊!”
洛青荼,“……”
“记载极少,又不是没有,刚才在楼下不也有人认出来了么。”
此时洛青荼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李白的剑啊!!!
“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跟我学剑术?”
“要!”洛青荼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答应了,完全把自家的祖戒抛之脑后,大不了回京以后好好藏着呗。
“那该叫我什么?”
“师父!”,容凉的剑术他刚才在楼下已经见识到了,这声师父叫得心甘情愿。
容凉很满意,“自古以来,霜雪青莲就只有青莲剑仙一个主人,曾经排到了剑谱第四的位置,希望他能够在你手中,重归荣耀。”
洛青荼眼睛里带着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习剑者,多以剑入武道,而你先修炼了《怀璧心经》,是以轻功入的武道。”
“所以我要在不断修炼轻功的基础上练剑。”,洛青荼明白了容凉的意思。
“嗯。”
“师父刚才用的剑招叫什么名字?”
“春潮连雨。”
“我觉得剑招中所蕴含的意境和第三层生生不息的意境很相似,是师父你悟出来的吗?”
“对。”
“所以,《怀璧心经》不是普通的内力功法,它蕴藏着武道的意境,可以和剑术相辅相成,我说的对吗?”
凉看着眼前眉目清隽的少年,他身上带着青春的朝气,是没有经过磨砺,对未来的自信。
容凉突然想起了“慧极必伤”这个词,原是清梵寺的老方丈对幼时的她所说的话,后来一语成谶,她从仗剑江湖的恣意少年变成折了剑的年轻帝王,本可以是轻剑快马,浪迹江湖,却困于朝野,谋算权术。
她被命运的齿轮磨了棱角,折了羽翼。
所以她不希望这个同样灵慧的少年,身上的光消失。
洛青荼拿着白丝绢,把霜雪青莲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擦了十几遍,连剑鞘都没放过,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一定要把它洗上几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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