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贵靡与爱马对视一眼，眼睛也是一热，眼眶一下红了，他蹲下去摸着枣红马的被汗水打得湿湿的鬃毛，感受坐骑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最后又摸到它的前肢上，发现它的这条马腿已经摔断了。
安贵靡顿时掉下泪来，在他的身后，数十名战士也停了下来，翻身下马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安贵靡伸出左手温柔的抚摸着坐骑长长的马脸，嘴里用乌孙话喃喃的说着什么，随即右手拔出佩刀一下扎入枣红马的颈项之中，让这匹陪伴了他四五年的爱马少受一点垂死前的痛苦。
马血溅出，那枣红马哀鸣一声，很快不动了，安贵靡替它合上了眼睛再次站了起来，几名乌孙小军官这时也叹息着嘟囔起来，安贵靡听到，脸色顿时就有些发白。
李乐虽听不懂乌孙话，但听他们语气看他们脸上神态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无外乎是这样赶路实在太辛苦了，死了这么多的马，人也又累又困；或者我们只有两百骑，就算及时赶到又能有多大用处？
一旦北匈奴真的攻破了务涂谷要塞，我们这两百骑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倒不如等后续部队到了再说，或者干脆掉头就走，在车师前部休整完毕，等战马长出一点膘，马蹄重新长出来再与匈奴人计较不迟
李乐环视众人一圈，大声道：汝等怕了么？心生胆怯了么？还是汝等不愿意相信吾，不愿跟随吾获取属于勇士最高的荣耀？
务涂谷就在眼前，难道你们要在这时候放弃，放弃立下大功的机会？情愿做一个被人耻笑的懦夫，也不愿追随吾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
不知为何，前世总是贪图享乐、懒懒散散的李乐这个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也似，一双眼眸说不出的锐利如电，浑身也再次散发出神采飞扬的气质起来。
众乌孙骑兵顿时就被李乐的气质所慑，看着李乐神采飞扬是眼神只觉得目眩神迷，觉得此子真是上天钟爱之子，端的是英雄盖世，气质非凡。
又觉得汉人果然是神的子民，受上天眷顾！
之前有霍去病霍嫖姚，现在有李乐李司马，也只有汉家才能生得出这样的英雄盖世的人物！
而队伍中耿武等几十个汉人（柳中城补充）和车师前部的向导更是听得热血沸腾，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只恨不得大声高呼誓死追随。
不过在这支队伍里，汉人和车师人毕竟属于少数，关键还要看乌孙人的态度如何。
敏何查呆滞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将李乐的话翻译出来，乌孙将士听了也立刻情绪激昂起来。
安贵靡率先用乌孙话开口道：师父乃是汉家战神下凡，神灵护佑，徒儿愿誓死追随！
在一名乌孙千夫长的带领下，其余乌孙将士也立即齐声高呼：吾等愿誓死追随汉家战神！杀光北匈奴蛮子！
震荡群山的高呼声中，李乐已经跨上只有作战才骑乘的白龙，一刀割断绑着甲包的皮带，将能丢的东西尽量丢掉，放开喉咙大吼道。
走，随吾去杀光北匈奴蛮子！
众人也学着李乐将可以丢弃的东西全部丢掉，重新跨上战马，两百轻骑继续向北奔驰而去，人马依然疲惫万分，但士气却格外高涨起来。
而在个时候，务涂谷前的要塞上，战事已到了最为惨烈的关头。
要塞上的汉军苍龙军旗和北匈奴左鹿蠡王的白狼大纛，还在迎风猎猎飞舞，但那军旗和大纛下，却是伏尸累累，鲜血染遍了整片大地。
连续两天的不间断攻击，已使要塞内的守军疲惫不堪，左鹿蠡王阿佟更是发了很，亲自坐镇在大纛下，有敢后退者杀无赦。
到这个时候，北匈奴人已经第五次攻上了要塞的寨墙，每一次都被汉军假司马石修带领汉、车师、乌孙联军将他们赶下。
但这一次攻上寨墙的敌人实在太多了，石修等人也实在是战得太久，厮杀得太过疲惫。
虽然石修依然奋勇当先，大呼酣战，竭尽全力鼓起胸中最后最后一点血气带领大家拼死抵抗，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匈奴人爬上来，石修等人也被逼的步步后退。
不断有人惨叫着从寨墙上一头栽下，更多的人则被迎面攒刺的短矛和长剑刺中。
不过厮杀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疼痛，哪怕身中数创血流不止，也要在最后关头将手中长矛和环首刀向前刺出。
短兵相接，长枪短矛对刺，人的性命在这一刻就好像最廉价的消耗品一般，飞速的消耗着。
纵然城头的汉军和车师军凭借事先站好的阵型优势，依然能打出个一比一点五甚至一比二的交换比。
但匈奴人实在太多了，杀掉一百个匈奴人，马上又有更多的匈奴人顶着大盾从云梯上爬上来，寨墙下面北匈奴人也开始抱着一段长长的树干对要塞大门不断发起撞击。
仗打到这个时候，任谁都知道这座坚守了半个月的要塞，这回是再也坚守不下去了，陷落是迟早的事。
石修一直厮杀在联军阵列的最前面，两天下来他已经不知道砍坏了多少兵刃，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重击，大小创口更是多的数不清，总之每一个动作都要引得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口淤血。
但他依然站在阵列的最前面，拼命的将手中的兵刃朝着北匈奴人大盾的缝隙处狠狠击刺过去，锋利的长矛轻易就穿透了那名北匈奴勇士所披的青铜甲，将其刺了一个对穿。
但生死关头那匈奴人同样爆发了超出常人的野蛮血气，竟忍着剧痛怒吼一声死死抓住石修的长矛，死命往下按，同时右手短矛脱手飞出。
与此同时无数北匈奴甲士已经蜂拥而上，无数把兵刃都朝这名汉军将领递了过来。
石修本就有些力竭，又被那人扯得失去平衡，哪里还有力气闪躲？
电光火石间却见一名汉军士卒拼命跃起，一下挡在石修面前，顿时十几件兵刃就全都招呼到他身上，那人甚至来不及闷哼一声就软软倒地，死前仍是怒目圆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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