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贵妃的出现就像是一场合奏里乍然绷断的一根琴弦,让他们原本和谐的生活出现了一丝杂音。
但那个杂音很短暂。
短到让人几乎觉得可以忽略不计。
楚星澜昏迷之后,再醒来就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她一直都觉得齐贵妃是在危言耸听,自己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但是几日之后,殷薄煊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开始变的嗜睡。
从前辰时能醒的人,如今巳时没有人叫依然会继续睡着。好似她总是很累,需要一直休息才能补充体力。
慢慢地,她开始表现出乏力的症状。
起初是修剪盆栽的大剪子忽然拿不住了,后来有一天,她在用膳的时候,突然砸碎了一个碗。
殷慎吓了一跳,疑惑地叫到:;娘?;
楚星澜怔了怔:;怎么掉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眸中透出了一丝茫然。
殷薄煊剑眉一拧,握住了她的手,对两个孩子解释道:;娘亲昨天扭着了手,我带她去上药。不碍事,你们继续吃。;
不想让两个孩子起疑,他拉着楚星澜迅速离开了这里。
不能让孩子们知道楚星澜发生了什么。
回到屋里,殷薄煊捧着她的一双手问:;怎么回事?;
楚星澜:;忽然,有些使不上力气。;
说完,她眼前一黑,再次昏倒在了殷薄煊的怀里。
从那一刻起,殷薄煊终于相信,齐贵妃说的是真的。
她确实中了恶咒。
而现在那样阴险的咒术,已经开始在她身上慢慢显现出症状。
一开始楚星澜的症状不够强烈,不过是因为她还在最好的状态。但是接下来,她就会像齐贵妃说的那样,会慢慢地凋零
那之后,她还会变成什么模样?
;孟随!;将楚星澜妥善安置好,殷薄煊高声叫来了孟管家。
这一趟东海国,他必须派人去!
他派出最可靠的随从,用了最短的时间,带着最轻简的行装赶到了东海国。
没哟商谈没有犹豫的时间,小甲直接以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从东海国带回来了一个最了解巫咒的国师。
可是当国师站在楚星澜的面前时,他的脸色一变,也只说了四个字。
;无能为力。;
齐贵妃给楚星澜下的秘术,是东海国最恶毒的诅咒。
传说之中,那一把骨刀里藏匿了肮脏的灵魂。
他们会把被刀子划伤的人的灵魂从身体里撕碎抽出,让那个人永远消亡。
而楚星澜身体里的那个灵魂,也许正在逐渐从她的身体里抽离。
他不是不想保护东海国,可是他真的没有救楚星澜的办法。
就算殷薄煊把他当众杀了也是。
楚星澜听完怔了怔。
她看了身旁僵住的殷薄煊一眼,嘴边扯出了一抹不可置信的笑意。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生会这么短。她像菩萨许愿的长相厮守,就算捐赠了三十万两都没有得到应验。
那一刻她竟然未曾害怕死亡。
第一个涌入她脑海的想法,竟然是殷薄煊以后该怎么办呢?
如果没有了自己,这个爱吃糖的男人,该怎么哄好啊?
殷薄煊咬了咬牙,看着面前的东海国师,已经扬手要把人撵走。可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楚星澜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温软的手指顺着粗糙的掌心往下,扣住了他微凉的大手。
楚星澜冲他摇了摇头。
殷薄煊一下就僵住了。
楚星澜对国师问道:;若是中了恶咒,那我还有还有多少时间?;
;还有,三个月。;
东海国师很实诚。
在灭国的危险面前他不敢不实诚。
;一开始您会有嗜睡的症状,不会很明显,每日至多比往常多睡一个时辰。慢慢地,这个睡着的时间会越来越长。一直到最后,你有一天睡着,再也醒不过来为止。;
东海国师看了殷薄煊一眼,斟酌着剩下的话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不说,他怕殷薄煊知道自己有所隐瞒以后会抽死他。
说了他又怕这中间的事情太折磨,殷薄煊迁怒于人,一样抽死他。
他太难了
但是楚星澜却问道:;然后呢?;
;这期间,您会开始四肢乏力,拿不稳东西。慢慢地,反应也会开始变的迟钝。到了最后一个月,您会开始忘记从前的事情,记忆力大不如前。但一直到死,您都不会觉得太痛苦。;
就像是一朵花慢慢凋零。
她的死会很自然。
却也足以折磨那些爱她的人半生。
因为那些爱她的人会永远记得,在她离开前的那最后几个月。他们是多么地想要留住她。
最后的结果,又是多么地不随人愿。
深爱的人不会记得,爱她的人也会被从她的脑海里抹去。她会慢慢地变的痴愣,然后在迷惘中睡去,再也不复苏醒。
楚星澜笑了下:;那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啊。;
从齐贵妃划伤她,到这个东海国师被带到西京里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国师说的所有症状她都有出现,她现在的嗜睡程度已经到了一天要睡六个时辰的地步。
;吾国有罪!;
国师;噗通;一下朝他们跪了下去。
坏事是他们东海国的人干的,他们推不开关系。
因为是无解的秘术,他也没办法赎罪。
那一句;节哀;,他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出口。
大齐如今的强盛众人有目共睹,若是他们想踏平东海国,怕是用不着一年的时间。
楚星澜茫然地看了看头上的幔帐,;你走吧。作恶的又不是你,何必连坐你一国子民。害我之人已经伏诛,此事我不会与东海国追究。;
东海国师愣了愣,;夫人?;
楚星澜瞥了他一眼,耍小性子一般说:;不想看到你们东海国的人,快走,快走!;
趁着殷薄煊还没有起杀心。
他还有走的机会。
东海国师连忙朝着楚星澜磕了几个响头,提起衣袍跑了出去。
楚星澜始终握着殷薄煊的手。
其余人也相继退了出去。
一直到人走远了,她才抬头看着殷薄煊说道:;我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殷薄煊一愣,扣住她的手捏的死紧。
她怎么能用这么平静地表情对自己说出快要死的话。
;不会。;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死。;
楚星澜怔了怔:;我突然有点害怕。殷薄煊,你抱抱我吧。;
殷薄煊一把抱住了她,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替她一并承担了这份痛。
他将头抵在她的脑袋尖上,低声说:;不怕,我会一直守着我们乖娃娃;
楚星澜埋头在他胸前,带着哭腔:;是小祖宗。;
殷薄煊:;嗯,小祖宗。;
楚星澜的眼眶忽然就湿了一片。
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她怎么够啊
楚星澜中术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两个孩子。
只是后来某一天,她拉着两个娃娃在紫藤花架下讲故事的时候,忽然揉着两个小豆丁的脑袋瓜子说道:;你们知道吗,娘亲有一个秘密。;
殷悦:;什么秘密?;
楚星澜仰头看着天空道:;娘亲从小就染了一种顽疾。大夫说是治不好的病。要把娘亲娇养着才能活。;
殷慎高兴地立即举手:;我知道,我知道!外头的人都说娘亲是金山里堆出来的姑娘!;
楚星澜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对!你们的外祖父心疼娘亲,所以就拼命地挣钱,然后成为了首富。这么多年娇养下来,娘亲的顽疾才没有发作。;
殷悦眨巴眨巴着杏眼问道:;可是娘亲为什么突然跟我们讲这个呀?;
楚星澜犹豫道:;因为娘亲的年纪大了,顽疾好像要复发了。人一旦老了就会生病,娘亲也是啊。;
两个孩子一下担心起来。
他们不小了,他们知道生病的人会很难受。
殷慎:;那娘亲会好吗?;
楚星澜摇摇头,;不知道呀,也许过一段时间,娘亲就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样养病了。所以娘亲今天才叫你们过来,跟你们讲这个故事。;
殷悦红着眼睛说:;那娘亲什么时候回来?;
她舍不得娘亲,想要永远和娘亲在一起。
楚星澜努力望着天空,尽量不让自己在他们面前露出一点悲戚的面容,;会回来的吧。等娘亲…好起来的时候,就会回来了。;
她不想让孩子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死,更不想在孩子稚嫩的心底栽种下怨恨。
这一个谎言是她能留给孩子们的最后一个礼物。
她没有说自己什么时候会走,只是悄悄地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殷薄煊不信邪,他派出所有的谍报暗桩,只为了查出一个救她的办法。
她开始没日没夜地做糖,只要殷薄煊不在的时候,她就会做糖。能为他做点什么的时候,她总想多给殷薄煊留下一点甜。
可是她精力有限,常常做完一点就开始嗜睡。
一道糖的工序经常要花上从前数倍的时间才能完成。
看着那一盒盒码得整整齐齐的方糖,珊瑚侍立一旁,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擦着泪水道:;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啊?咱们不做了,咱们歇一歇吧;
楚星澜摇头:;没时间了,我不能歇下来。不然以后他就没糖吃了。;
;他从前就没吃过什么糖,我不能让他以后也没有糖吃。;
所以要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
她不顾任何人的阻拦,执意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直到她的身体终于撑不住,连人带着方糖一并都摔到了地上
;夫人!;珊瑚吓得立刻去扶她。
楚星澜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分明没有动,那一双手却在她眼前出现了重影。
她开始,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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