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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对词

    今夜繁星灿烂,半个明月。

    沐秋迎到宫门外,见到远处红墙下,守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太医。

    上一次见面,是在除夕前夜,那夜沐秋眼泪横飞,拳脚相加,痛骂秦太医,像一个山野泼妇,骂了天下最脏的话。

    甚至想过对簿公堂,不惜同归于尽。

    此刻再次相逢,心底苦涩难言。

    沐秋轻轻迎过去,两个人无言相对,各自低着头,沉默了许久。

    终于,秦太医将手中的一提纸包,送到沐秋眼下,言语如此凄冷,风沐秋姑娘,这是吐蕃国的红花茶,坚持服用可以慢慢驱除你的寒毒,我知道你不会收,可是

    谢谢秦太医大人,婢女收下。

    沐秋伸出手,接了秦太医的红花茶,这一招让秦太医始料未及,也许是感动至深,俏郎中甚至红了眼眶。

    然后,再次陷入沉默了,沉默地让呼吸也艰涩。

    秦太医悄悄抬起眼眸,偷偷望了沐秋好久,似乎要永远铭记在心底。

    终究藏起许多心里话,深深施了一礼,风沐秋姑娘,请回吧,我走了。

    秦太医大人,婢女有话要说。沐秋没有抬起头,一双眼眸盯着脚尖,深深的叹了一口凉薄之气,请秦太医大人原谅婢女的冒犯。

    风沐秋姑娘,没想到我今生还有原谅你的资格。

    秦太医苦涩的摇摇头,仰天凄然一叹,尽管犹豫,还是说了别词,风沐秋姑娘,此刻一别,也许终生不再相见,秦翎的善恶与对错,在此一并谢过,祝愿风沐秋姑娘事事如意。

    这束别词如此落寞,却不如秦太医转身时的凄凉。

    仅仅迈出半步以后,秦太医微微侧首,又是一声长叹,风沐秋姑娘,如果再次见到碧柔,请代秦翎说一声,秦翎懦弱糊涂,辜负了碧柔的信任,若有来世,必定相还。

    终于说完了心底话,纵有万般不舍也要离去,秦太医步步凄冷,踏向月影深处。

    沐秋轻轻望着秦太医的背影,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此刻竟然拔腿就追,将秦太医拦在半路上。

    拦住了,又沉默了,沐秋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终于轻轻凑近秦太医,狠狠的压低声头,秦太医大人,皇后娘娘和婢女说了。

    秦太医愣了许久,随后低着眉目,无奈的摇摇头,因为这件事,我一定会被降罪,皇帝已经大发雷霆,最坏的结果,是秦翎命丧黄泉。

    命丧黄泉?沐秋紧紧蹙着眉头,立即悬起一颗心,秦太医大人找皇后娘娘说过吗?

    不必说了,这个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当初我做出选择的时候,已知道会有今日的下场,唯有束手就擒而已。

    秦太医徒然一笑,再次深深施礼,风沐秋姑娘,无论秦翎是否后悔,今生就此别过。

    仅仅说了两句话之后,秦太医再次留下别词离去了。

    这一次,沐秋没有再追秦太医,而是追向了深深的昭阳正院。

    到了昭阳正院的宫门前,夜已经渐渐深了,还好,通报以后立即得到皇后的召见,追进了寝殿。

    皇后娘娘的气色不错,见到沐秋以后,竟然用揶揄做开场白,风沐秋,听说你从本宫这里回去以后,第二天就亲手杖责了六公主的陪侍宫女,不愧是留过昭阳正院的人,真威风。

    后宫的事情,唉,就像没有墙挡着似的,只要发生过就会传遍皇城。

    沐秋此刻心急如焚,哪有时间解释许多,急忙凑近皇后身前,说了一句悄悄话,娘娘,婢女又来争风邀宠了。

    皇后疑惑地望着沐秋,轻轻想了一想,随后朗朗一笑,本宫倒很好奇,你现今威风的已能杖打旁人了,还有什么可争风邀宠的?

    说过这一句,皇后驱赶走了所有人,只留下沐秋带入内堂。

    一进内堂,沐秋匆匆掩好了门窗,随后才敢贴着娘娘的耳朵秘报,纸包不住火,皇帝要处罚秦太医了,也许重则丧命。

    听到消息以后,皇后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低眉凄然一笑,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没想到皇帝居然追得这么紧。

    喃喃自语之后,皇后抬起眼眸,赫然起身,骄傲的一笑,这一次秦太医站在本宫这边,本宫不能置秦太医的前程和性命于不顾,看来本宫要夜闯皇太后的宫门了。

    娘娘,带着婢女吧。沐秋轻轻求着,也说出理由,婢女担心皇太后还生娘娘的气,不肯让娘娘进门,至少婢女还能试一试。

    风沐秋,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

    皇后冷冷一笑,讥讽的望着沐秋,本宫当然要带着你做先锋,要不是你自作聪明上蹿下跳,哪会气倒皇太后,本宫又哪有今夜的麻烦?

    飘飘落下一句话,让沐秋羞愧的低下头,娘娘,婢女已经认过一万次错了,这些事情还要再提几次呀?

    几次?你想的可真容易!皇后冷冷一哼,至少再提十年!

    皇后从床头鸾柜的密格里取了一册上疏奏折,交给沐秋肃穆的捧着,随后摆下威风凛凛的凤鸾仪仗,追到皇太后的宫门前。

    果然如先前所预料,皇太后听到是皇后来探望,根本就不相见。

    皇后得到站殿太监的答复以后,立即向沐秋递了眼色。

    沐秋将上疏奏折呈递到站殿太监手里,随后婷婷屈膝行礼,公公大人,劳烦将这册上疏呈递给皇太后娘娘,婢女用性命担保,皇太后娘娘读过上疏词以后,一定会心情愉悦的。

    这本上疏奏折有凤纹图案,显然是皇后的请疏,即便没有沐秋的性命做担保,站殿太监也不敢怠慢。

    大太监二次去通报了,皇后轻轻望着沐秋,故意轻轻冷笑,风沐秋,如果皇太后心情没有愉悦,想要摘了你的小脑袋瓜儿,本宫可不会为你求情,你就自求多福吧。

    娘娘,天地之间有正气,婢女才不怕呢。沐秋倔强的扬起下巴,调皮的向皇后眨一眨眼睛,如果皇太后见过上疏词,然后请娘娘进门,娘娘会赏赐婢女吗?

    皇后轻轻点头,温婉的一笑,赏你两个耳刮子。

    真是的。沐秋委屈的撇一撇小嘴儿,那婢女不是白白做了一回赌命先锋官吗?

    胡言乱语随便扯了几句,大太监从宫门里匆匆迎出来,脚步还没有停稳,立即就向皇后通报,皇后娘娘,皇太后娘娘召见。

    皇后将凤鸾仪仗留在宫门外,只带着沐秋踏入皇太后的宫殿。

    站殿太监一路接引,将皇后和沐秋引入一座偏院里。

    一脚踏入门里以后,见到皇太后双手捧着上疏,正在反反复复的观瞧,唇角扬着久违的笑容。

    皇后踏前一步,立即柔柔的问候,母后娘娘,消气了吗?

    总算没被你气死!

    皇太后故意嗔了一句,斜了皇后一眼,随后惊喜的睁大眼睛,这是真的?

    皇后深深点头,随后说出请求,太医院秦翎守护皇家血脉有功,理应得到嘉奖表彰,故此本宫上疏给母后娘娘,请求母后娘娘建议万岁将秦太医晋升,以作太医院的表率。

    真是佛祖保佑,老天保佑,让皇家血脉没有横遭不测。

    皇太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向天拜了拜,然后立即答应下来,明日清晨,哀家就会建议皇帝重赏秦太医。

    说过这句话以后,皇太后疑惑地望一望皇后和沐秋,纳闷的摇摇头,你们俩不是水火不相容吗,怎么又走到一起去了?

    太后娘娘,先前是婢女不懂事,冲撞了皇后娘娘。

    沐秋走到皇太后眼下,立即婷婷屈膝,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当然不会和一个无知小婢女计较,所以婢女现在对皇后娘娘心悦诚服呢。

    风沐秋,你少捡好听的说。皇后斜了沐秋一眼,蹙着眉头追问过去,天地之间,哪有能让风沐秋小姐心悦诚服的人。

    有的,皇后娘娘,有的。

    沐秋调皮的笑一笑,又凑近皇太后一步,乖乖的哄着,皇太后娘娘心底慈悲,赏罚分明,纵横天下,举世无双,这就是让婢女心悦诚服的人啊。

    这几句话温柔俏皮,逗得皇太后努力忍着笑,听得皇后也轻轻凑近皇太后,母后娘娘,您听听,您听听,就算风沐秋说的都是实话,也是真能溜须谄媚。

    你们俩,左一个右一个夹着哀家,背着串通好的戏词儿,真拿哀家当作老糊涂了?

    天底下没有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哪怕明知道是谄媚之词。

    皇太后嘴上埋怨着,脸上却扬着笑容,开心的端起一盏茶,皇后,你先前向本宫认罪,现在又上疏表彰秦太医,这些糊涂账哀家也不想追问,等到明天哀家见过皇帝以后,你随着哀家出趟皇城,去看一看萧灵儿。

    提起这件事,皇后慢慢落下笑容,唇角渐渐溢出苦涩,母后娘娘,恐怕您现在去见萧灵儿,还略有不妥。

    说过半句以后,皇后无奈地叹一口气,毕竟萧灵儿未婚先孕,的确破坏了礼制,您若只是探望却不问罪,恐怕难正皇家律法。

    这有什么难的,立即命令礼部办一场婚礼就光明正大了。皇太后回答的理所当然,殷切的期盼着,明天哀家去看萧灵儿,就以奶奶为九皇子下聘礼为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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