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垂眸未语，眸中划过一片冷意，又闻老太太接着开口，“你娘亲生前的愿望便是希望我们一家和和睦睦的”。
“是啊！”苏小小抬头望着她，讽笑道：“不论祖母如何刁难，娘亲总是忍着，想与祖母化干戈为玉帛，可娘亲的忍换来的似乎只有被变本加厉的刁难”。
老太太原本是想打感情牌，没想到被苏小小拆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轻咳了声道：“之前，是我对不住她，但如今，她已经不在了”。
苏小小嗤笑道：“既然她不在了，那祖母给我瞧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被小辈这般嗤笑着，老太太皱了皱眉，似有些不悦，又忍下了，“我们总归都是苏家人，即便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你也该庇护苏家几分”。
闻言，苏小小嘴角冷意更甚，“祖母想说的是庇护三叔吧？”。
外室这种事儿向来是不体面的，尤其在朝为官，一旦传了出去，被弹劾个德行有亏，就免不了被陛下斥责。
老太太费这样一番口舌，不惜搬出庄晓来，就是希望苏小小在陛下面前为苏松说道几句。
最好，是让言官装作不知，不上奏。
但她的心思被苏小小这样明晃晃戳破，脸色便不太好看了，“你这是什么话？他是你三叔，什么庇护不庇护的”。
“那便是我会错意了？”苏小小勾唇，“既然祖母并无此意，那我就先告辞了”。
苏小小刚转头，老太太便唤住她，“你等等”。
苏小小回身望着她，眼见老太太挣扎了会儿，才拉下脸面来开口道：“我知道你在陛下面前有说话的分量，若你三叔遇到什么事儿，你帮衬着他些”。
苏小小垂眸淡淡开口，“祖母太抬举我了，我就是陛下手里一把利器，替陛下除除奸逆之臣，哪里有什么分量”。
老太太气的脸色发青，咬牙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帮你三叔？”。
苏小小抬头，眸子微冷，“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老太太一愣，闪了闪眸子，“自然是边关苦寒，她落下旧疾，不治而亡”。
“可我记得，她明明还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怎会转眼之间，就已经……”。
苏小小紧了紧拳头，才让自己冷静几分，她盯着老太太逼问道：“我亲眼所见，那日你见过她”。
老太太摇头否认，“我没有”。
“你见过”苏小小死死盯着她。
老太太一怔，慌乱退了几步，拂落一旁青花瓷瓶，哐当一声，碎成一片，她吓了一跳，恍若梦中惊醒。
她摇头，似陷入那日的回忆里，“我的确找过她，但她的死与我无关”。
“那时你爹爹吃了败仗，下落不明，我只是告诉她这个消息，没想过她会因此故去……”。
苏小小听着她的话，如置身冰潭，冷得她发颤，彼时她不过八岁，面对着娘亲的离世，是那般束手无措。
而眼前的人，她名义上的祖母却是指使这一切的元凶。
“你在她病重时告诉他噩耗不叫害她？那你为何心虚？”。
“我没有……”。老太太摇头，对着苏小小一再逼问的眸子摇头。
“是么？”苏小小冷笑道：“你明知娘亲病重还要告诉她，你明知爹爹只是失踪，却故意说得凶险万分让她担忧，你明知道这极有可能是爹爹的计策，她向来敬重你，也不曾与你辩驳过半句，你为何如此厌恶她？”。
苏小小句句逼紧，老太太脸色发白，呆呆坐在那儿，沉默了好半晌，“就是因为她太好了，我才不喜欢她”。
她笑了笑，“这世上的人都有缺点与不足，唯独你娘亲，她几乎没有，在外，她能帮你爹爹出谋划策，能用一双巧手让军中无粮的将士免于饥饿”。
“回了京都，她能让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很快喜欢上她，京都圈子，无人不夸赞她，不论做什么，她总能做到最好，就连你祖父，也长说苏家能娶到她，是苏家的福分”。
“可你不知，她越好，众人眼里越有她，就越显得我这个婆婆无用，人人提起长宁侯府主母，都知道她庄晓”。
“所以后来，我便厌恶她的存在，没错，我是故意的，那番话，我故意告诉她，让她伤心，最好一病不起，让旁人忘记她，但是，我没想过要她性命，也不知，她会因此……”。
“就因为她太好，所以你不想她活着，怕抢了你的风头？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苏小小摇头笑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娘亲竟然因为太好而被婆婆害死。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苏小小冷冷开口。
“我答应你”老太太道：“只要你帮你三叔，帮着苏家，我便答应你，避于后堂，再不踏出院门半步”。
苏小小拿着木盒子，冷冷瞥了她一眼，“不止如此，我还要你每日抄写经文，为当年你犯下的罪过赎罪”。
“好”老太太点头，反正掌家的大权我已经交出去了，如今我唯一的希望便是苏家能好。
“小小，我知道你会有大造化，苏家就交给你了”。
苏小小拿着木盒子离开，没再瞧她一眼，她怕回头，自己便后悔了，只是这样惩罚她，太过轻巧。
或许自己，还是心软了。
“大姐姐”。
门外传来苏从容疾促的声音，苏小小放下木盒子，疾步出去，就见向来稳重的苏从容脸上挂着泪痕，拉着她道：
“大姐姐，姨娘她不行了……”。
苏小小眸子一缩，忙跑到左姨娘的院子里，大夫已经在里面，刚把完脉出来，见着苏小小，他轻轻摇头。
苏小小心底顿时跌落谷底，她忍不住问道：“大夫，如何……”。
大夫摇头，“太晚了，下毒之人一心想要她性命，这回的毒够狠”。
苏小小进去，左姨娘躺在榻上，目光不舍的望着两个孩子，她缓缓抬头，望向苏小小，虚弱开口，“大……小姐”。
“左姨娘”苏小小忙握住她的手腕，“我一定会找到害你的人，让她付出代价”。
“不重要了……”左姨娘摇摇头，“大小姐，我……我有、一事相求，如今……只有、只有您、可以帮……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