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苏小小叩见皇上”。
巍峨华贵的大殿外,苏小小按下紧张的心,端端正正的行了礼。
眼前的门紧闭着,但她的心却难以平复,只因,里面那位是天祁朝最尊贵的男子,也是她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少年。
谢临曦,我回来了。
十年未见,她这张脸早已经被边关冷硬的风刮得粗糙了许多,也不知他会不会觉得丑?
早知道,方才进宫前该涂些胭脂的,她暗自恼着,却未注意从殿中出来的徐公公神色里一闪而过的不屑。
“苏将军,快快起身吧!”。
徐公公捏着尖细的嗓音开口,苏小小一心记挂着早些见到里面的人,并未注意他的语气。
她起了身,看着重新合上的殿门,忍不住问道:“陛下呢?”。
徐公公笑了笑,眸子闪了闪,才开口道:“陛下公务繁忙,暂且无暇见将军,不过陛下吩咐了,将军一路辛苦,先随奴才去偏殿梳洗一番,再见陛下不迟”。
苏小小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这身沾满灰尘的铠甲,忙点头,“梳洗一番也好,对了,偏殿有胭脂吗?”。
既然要梳洗,该是换回女儿装,再重新打扮一番,谢临曦才不会认不出她来。
“有有有,将军放心,偏殿什么都有”。
公公笑着应声,又道:“苏将军与陛下许久未见,这一次怕是要好好叙旧了,宫外那些将士怕也是累了,不妨让他们也先回去歇歇,明日一早按功封赏,也精神些不是?”。
苏小小点头,“还是公公细心,那就让他们先回去睡一觉”。
公公犹豫道:“那令牌……”。
苏小小一怔,随即想起来,自己那些亲卫从来只听她的令牌,若公公就这样去说,是无人会听的,她递上令牌,“有劳公公了”。
“苏将军客气了”公公停下步子,指着前面的屋子,笑道:“奴才就送将军到这里了,将军请”。
说完,徐公公就疾步离开了,好似有什么催促着他,苏小小皱了皱眉,心底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位徐公公是谢临曦年少时就在身边伺候的。
“莫不是……谢临曦给我备了什么惊喜?”。
苏小小心底忍不住期待起来,殿内备好了浴水,旁边放着一身华贵的长裙。
苏小小摸着那衣裳,心底止不住的欢喜,忙梳洗了一番,换上长裙。
她已经十年未穿过女装,在边关十年,她几乎忘了自己是个姑娘,手上早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穿这身衣裳着实费了好些功夫,等她穿戴好,才有人敲门,也不知是不是算准了时间。
进来的却不是谢临曦,而是方才的徐公公。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端着托盘,一个是白绫,一个是酒壶。
徐公公的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笑意,他瞥了眼苏小小,冷冷开口,“苏将军,这些都是陛下赐给苏将军的,陛下、体恤苏将军劳苦功高,允苏将军自己做个选择”。
苏小小一怔,脑袋空空,只有一个疑问。
谢临曦要杀她?
“我要见陛下”她神色平静的开口,旁人看不到她心底发颤,却也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
毕竟是十年战场,刀下鲜血无数,只是一个凛冽的眼神,徐公公心底就有些发怵了。
他视线瞥了眼她身后的浴池,不知想到什么,又镇定了些。
“苏将军,您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您那些亲卫已经先您一步,在地下等着您了”。
苏小小心底一震,手心里已经起了一层细汗,却仍旧倔强的开口,“我要见谢临曦!”。
在见到谢临曦之前,她谁也不信。
“苏将军”徐公公摇头,似乎叹她太过固执,望着她的神色里又带着几分同情,“陛下是不会见您的,您还是痛快点儿吧!”。
“放肆!”苏小小冷呵一声,直接提了剑架在徐公公脖子上,可她的身行却晃了晃。
她脸色一变,知道自己多半是中了他们卑鄙的手段。
徐公公笑了笑,缓缓抬手轻而易举的夺了苏小小手里的剑,又随手一推,苏小小就无力的倒了下去。
“别傻了,苏将军,那浴池水里早就下了毒,否则,奴才哪敢进来?”徐公公笑着,一边拿了托盘上了鸩酒。
一边俯身蹲到她跟前,“苏将军,咱家只是个奴才,若无陛下吩咐,奴才哪敢动您啊?”。
他叹了口气,倒了杯酒,望着苏小小道:“听奴才一句劝,黄泉路上,别再念着陛下了”。
“其实,您谁也怨不着,若非要怨,还得怨您自个儿”。
这话,听着荒唐,苏小小忍不住笑了起来,“怨我自己?我为他保家护国,十年镇守边疆,不让敌国侵我一分一毫,我哪里错了?”。
徐公公叹了口气,眼眸里溢出几分同情,“这可不就是您最大的错吗?”。
“您镇守边疆,守住了我天祁疆土,陛下心底念着您的功,可您做了什么?敌国投降,愿以和亲平息此事,您为何不肯收下降书?”。
“我只是不愿他娶别人”。
他亲口所言,只要战事平息,他会亲自去长宁侯府提亲,她只是记着他的承诺,何错之有?
“可就算没有他国公主,也会有京中的名门贵眷,陛下是天子,你如何能一一阻拦?”。
望着苏小小一脸倔强的脸,他叹了口气,转口道:“好,此事不提,那培养亲卫陛下不允,将军为何一意孤行?”。
“天祁需要一支百战百胜的军卫”。
“那是您的,不是天祁的,他们只听您一人,苏将军,您这是要让陛下孤枕难安呐!”。
苏小小一怔,只听这一句话,她做的那些似乎就显得讽刺极了。
她忽然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眼眶发涩。
“谢临曦”她用尽力气,冲着正殿方向,扬声大唤,“我用十年换来的竟然是一杯鸩酒,我记下了,苏小小记下了”。
“苏将军,请吧!”。
鸩酒入喉,滚烫至极,烧得人心口都疼。
鸩酒果真是名不虚传,一喝下,就仿佛断了肠,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小小望着微合着的门,阳光从缝隙里射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像极了那年,三个开怀大笑的少年。
十年光阴,真的好长,长得连人心都变了。
苏小小轻声咽唔了起来,真的好疼啊!她最怕疼了。
可是这十年,哪怕是刀剑插入她的血肉里,离心脏咫尺,她也没喊过疼。
“谢临曦,若是重来一次,我宁愿褪去盔甲,广袖长裙,绝不……嫁你”。
眼眸渐渐迷离时,苏小小仿佛瞧见一白衣少年,逆着阳光,朝她徐徐走来。
“苏小小,说好的,你若死了,我亲自葬你”。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放心的合上眼。
谢璟淮,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