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凝神，深呼吸！”危急中只听一个声音响起，确是大爷爷，当时我不及多想，忙闭了眼，屏住了呼吸。
我睁开了眼，见张明、大爷爷都站在炕沿边，目不转睛的望着炕上，我也顺着他们的目光向炕上看去。
炕上的齐老八面如金纸，轻微地抽搐着，发出低沉的呻吟，这呻吟不似从口中发出，而仅是两块生锈的铁片缓慢摩擦发出的动静。随着呻吟，抽搐也逐渐猛烈，齐老八的身体逐渐缩成了一团。突然只听“嗷”的一声大喊，我不由得一颤，再看齐老八全身骤然舒展，随即就见一个人影从八头炕上飘起，升在了半空，这人不是八头还是谁？
齐老八身形恍惚，似脚底无根，在空中飘飘荡荡，然而身形异常魁梧，足有一米八的个头儿，五官貌相也甚为真切，看上去不过三十几岁年纪。
“弈……”只听一声悲喜交加的呼喊，空中又多出一个人，穿着花布衫，扎着马尾辫，长相普通的脸上还星点带着几个雀斑，显然是个妞儿，看模样二十几岁光景，却见齐老八的影子见了那妞身子骤然抖了一下，两个影子僵持了几秒钟，竟然猛地抱在了一起。
“雅珍……”齐老八呜咽的叫着。
“我们终于见面了……”那妞儿也语声哽咽，说不得就是齐老八的老情人——雅珍。
“几千年，多少个轮回，没想到，没想到死亡才是最后重逢，早知道，早知道我还何必苟且。”
“闲话少说，逃命要紧！”这当儿，只听三爷爷一声怒喝。齐老八两人似也如梦方醒，骤然分开，拉着双手向外飘去。大爷爷、张明、三爷爷紧随其后奔出屋子，而我跟在三爷爷的后头。
院中的一切更加触目惊心，大雨依旧哗哗地下着，羊圈中，二十几头羊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而每个羊身上都散发了幽蓝、骇人的火光，虽然有雨水的冲刷，但那幽兰的火根本不怕水，一头头的羊的皮肉被灼烧的吱吱作响。抬头见黝黑的空中排布了无数黑影，恍惚正是一头头的绵羊，却看绵羊的数量不止二十多头，黑压压一片至少有七八十头之多。
“难为你们了！”齐老八低沉着声音向着羊群深深的鞠了一躬，众羊咩咩的低声回应着，似在做生死间的最后惜别。
这当儿，我眼前一花，我又感知到了他们，那些无形的存在，他们凭空而至，直接扑向齐老八。就见雅珍身子一晃挡在了齐老八身前，我耳中又传出两声脆响，竟是大爷爷跟张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把鞭子，在鞭子的挥舞下，那黑压压的羊群开始迅速行动，径直朝着那些东西围了上去。群羊不过是羊体炸弹，冲过去如羊入虎口，被那些东西生吞活剥，空中凄厉的哀嚎声震得我心胆几乎炸裂，群羊毫不畏死，在大爷爷跟张明的指挥下疯狂前冲。
羊群牵制住了那些东西，雅珍拉着齐老八借势而逃，慌乱中，我被人拉了一把，竟是三爷爷，三爷爷拽着我的胳膊也追着齐老八冲出院子。一行速度甚快，不多时，到了村外五道庙的旧址。只听一声呼哨，从地上突然腾空一条小蛇，小蛇原本青色，但腾空后迅速变大，身体逐渐变成黑褐色，而头部竟然成可怕的血红色，那蛇原本仅二十公分左右，顷刻便十几米长，在空中不断的摇头晃尾，那女子及齐老八迅速飘了过去，骑在了那巨蛇身上。
就见齐老八回过头，向我们抱了抱拳。虽然在空中，又是大雨滂沱的黑夜，但我感觉到，齐老八在望着我，并向我笑了笑，点了点头。也就在齐老八两人即将逃出升天的当，变化陡生，突然天空想起一个炸雷，一道厉闪过后，我隐约发现天空现出一张巨大的黑影，那黑影抛出一个物件直接砸向齐老八两人，惊异间，我不及多想，猛地向上一跃，竟也腾空而起，右手一伸，不偏不倚，正好抓到那物件，触手之下是个滑溜溜细长的物件。
“九儿，感谢救命，后会！”身后是齐老八的语声，随之便是呼呼风声，料想齐老八跟他的老情人雅珍乘蛇而去了，而我不敢回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黑影。
“这个，不是人？”我灵台一阵清明，感觉面前那黑影嘀咕了一句。
“我就是活生生的大活人，你才不是人？”那家伙也跟齐老八一样“骂”我“不是人”，我心中气恼，也嘀咕了一句。
“你能听到我？”黑影甚为诧异。
“你能听到我？为啥我不能听到你？”
“哈哈，还有这样的怪事，你肯定不是人了。”那黑影身子一闪，幻化成了人形，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土里土气地跟咱村的刘黑丫头有点像，“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我不是人，你是人啊？”我这会心里踏实了很多，晃荡着膀子走了过去，伸手在那小姑娘脸上摸了一把，皮肤虽不白净，倒也滑溜，“摸着倒有点人的热乎气！”我占了便宜，嘴上依旧大大咧咧的样子。
“咯咯，你肯定不是人，没有你这样的人！”那小女孩笑着，瞅着倒也天真。
“你甭管我，你也肯定不是人？”我试探着问道。
“我自然不是人，我吃人？”小女孩笑的很灿烂。
“啊？吃人？你为啥吃人，吃人犯法。”
“咯咯，我吃人就像人吃粮食，你吃粮食犯法吗？”
“什么玩意？”我眼睛瞪得老大。
“看你啥也不懂的样子，倒有点像人。”
“我本来就是人！”关于是人不是人的问题，我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是说不明白了。
“我觉得你的气息很熟，当时我还诧异怎么会来到这儿，原来是闻着你的味儿来的。”
“闻味儿，你是狗？”
“我问你，那天我吃了一男一女两个老货，是不是你在偷窥？”
我心头一凛，也觉得身前这个小丫头有点熟悉，想到了在医院的那晚，想到了小营的母亲，“是你，吃了小营的母亲？”
“果然是你，我听到动静找出去，啥都没见，你能到我们那，看样确实不是人！”
“小营母亲是好人，你为什么要吃她？”
“一筐苹果，你选烂的吃，还是选好的吃？”
“这个……”这个比喻打的令我登时懵圈，“那谁还愿意当好苹果？”
“烂苹果烂大发了，没人肯吃，直接就当肥料了。咯咯，我不能跟你多说话了，要不我犯法了。”那女孩见我一脸懵逼的表情，恬淡地笑了笑，“你看到了我，那咱们交个朋友吧！”
“交朋友？”我更加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就这么说交朋友就交朋友了？
“我那优盘在你那呢吧？”
“优盘？”这个名字我好像听人说过，但想不起来又是什么东东。
“就是刚才你抓住的那个？”
“是这个？”我张手将手掌中的那个滑溜溜的细长物件给她看。
“对，就这个，我叫小优，这个是我的盘，所以叫优盘，我们是朋友，送你了，也让你记得我叫小优。”
“…… ……”
“我不能多留，得走了，我们是朋友，记得啊！还有啊，你愿意当好苹果就当好苹果，乐意成坏苹果就做坏苹果，做自己快活就好，而且你也不一定就在那个盛苹果的筐里。”
小优身形一晃，踪迹不见；而我头晕目眩，只觉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