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思乱想间已随着祥叔到了三爷爷家,却见三爷爷早已坐在了桌旁,看我们进屋,就开始嘿嘿傻笑抄杯子倒酒。既来之则喝之,整吧。
“哥几个,是不是又喝呢?”没喝几盅,院子里传来了那个熟悉的猥琐声音——阿洪,听到声音我心头一紧,脑子里马上就回想起了那天的车祸,车祸现场那个半条命的脑浆子撒一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婴儿,还有阿洪那阴森恐怖的脸。
“阿洪啊!”我还没吱声,祥叔率先开口搭讪道,“这么清闲,也想喝点?”
“那可不,爷爷睡着了,左右没事,蹭酒喝。”说着话,洪哥已经进了门。
“来,上炕,甭拖鞋!”
“洪哥,今天没吃大餐啊,下次还啥时候去,不带李萍了,我上次都没吃好!”见祥叔热情,我也跟洪哥开玩笑套近乎。
“你看,你看!咱不想一堆儿去了!”洪哥端起酒杯,脸上笑地像长老的裂柿子,“我今儿过来,一个是喝酒,一个看你跟我去城里玩不?”
“啊?真去啊?”听那话里话外,我不禁诧异。
“这回不是去县城了,是正经的大城市,这不吗,原本我是休长假的,昨个公司打电话说有个重要项目,让我跟李萍回去开个会,我想着趁这机会让你也一起去城里玩玩!”
“啊?去城里,那不挺远呢,不还得坐火车啥的!”
“你瞅瞅,你连火车都没坐过,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去城里,那么远?这个……”
“九儿,你去城里转转挺好,家闷着就是跟我俩喝酒!”我还在犹豫间,祥叔开口说了句,记得去县城那次,祥叔也是带头和的稀泥。
“对啊,你看,祥叔都这样说!再说了,李萍咱三个一起有伴儿,路上还可以斗地主!”
“斗地主我可不会……”我属实不会斗地主,但洪哥似乎把住了我的脉门,他提到了李萍,我确实想跟李萍一起出去溜达溜达。
“哎,别二思的了,咱后儿个一起走,车票我包!”
“我得跟家里说声啊!”
“说不说,叔、婶也能同意!你家待着啥活也不干,还浪费粮食!”
“哎,明儿个说吧,先喝酒!”我说着端起酒杯,其实已有了八成心动,无意的也瞟向三爷爷,见他似乎微微的向我点了点头。上次去县城前三爷爷曾递给我一个纸条,这次不知他会不会还偷蔫的给我塞东西。
又喝了几盅,大家都已有了几分醉意,洪哥身子动了动,从兜里摸出了一部手机拍在了桌上,“九儿,你看你连个电话都没有,这个不怎么用,你先使着,要真去城里我找你方便。”
“我用电话也没用啊,一天到晚没啥事,认识这几个人,一嗓子喊谁谁都能听到。”我看着电话想你了上次那一幕,心里就毛楞,一味推脱着。
“九儿,阿洪让你使你就使!”还是祥叔向着我,每到关键时候他就给我往头上揽事,“你有电话了,我找你省事!打个电话就中了。”
“啥?祥叔你给我打电话?”祥叔的话简直给我造一脑袋瀑布汗。
“是你祥婶有电话,我跟着沾光!”
“祥婶?”我仍旧眼前金星乱晃,小玉分明是黄皮子上身,除了能跟祥叔幸福的生活,会生孩子,竟然还是接受了现代文明的黄皮子。
“你拿着电话跟李萍联系也方便啊。”其他都是小事,祥叔的这句话确实打动了我,我端起酒杯跟洪哥碰了碰,犹豫了再三,还是接受了他的洪哥的善意馈赠。
接着我通过洪哥,记下了李萍的号码,洪哥又两嘴丫子冒白沫,大着舌头的给我讲了如何用手机搜索全世界的老娘们,并把他自己号称非常好的几个“机友”介绍了给我,当然我也顺理成章的把李萍加我了手机聊天软件的好友。
我摇摇晃晃的回到家已是下午,老爸、老妈都在家,我恍惚记得父亲恶狠狠的对我说了句什么,但说的什么内容事后却再也想不起,只记得老爸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我便离了歪斜的晃进房间,一头扎在炕上倒头睡去。
次日醒来已是九点多,我坐起身,看到枕头边阿洪借我的那手机的指示灯在闪着,我解锁一看,原来是洪哥用聊天软件跟我说了话,“九儿,跟叔、婶说没,咱明儿中午的火车。”
“我下午给你信啊!”我也回了句。
“你起小也没这么没准主意啊。别啰嗦了,我就给你订票了!”
“我还跟你叔、你婶说呢!”其实我不是没准主意,我原本没出过远门,心里总有些惴惴。
“说啥啊,他们也管不了你。”
“九儿,城里好啊!好吃的,好玩的,啥都用!”
“娘们也多,咱村那几个都太差,你去了,我给你找,大闺女、小媳妇,花钱的,不花钱的,要啥样的有啥样的!”
“…… ……”洪哥一句一句的发着信息,我开始还不厌其烦的听着洪哥无聊的言辞,但不及听他说完,突然感觉脑袋“轰”地一声,脑仁剧痛,似有一把又顿有锈的锯子再活生生的锯着我的脑浆。
我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呻吟,双手抱头,身子也开始随着脑袋的剧痛抽动起来,也就这当,电话铃突然又响了起来,虽然我也清楚铃声不是很大,但在我却感觉是世界上最大最恐怖的声音,就像有人用一把钢钉猛地从耳朵插进脑袋,那又粗又长的钢钉仅没入脑袋不及一半,随即又有人拿了锤子在钢钉上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每次敲打钢钉就深入大脑豪许,然后每次的敲击都是痛的心脑俱裂…… ……我颤抖着,呻吟着,紧闭双眼,却用手划勒着还在响铃的手机。
“喂,九,你在吗!”从手机那头传来李萍清脆的声音,貌似我无意间划开了手机的接听键,虽然李萍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却一字一字的深入脑海,登时我也大脑一阵清明,陡然痛楚全消。将电话拿到了耳边。
“喂,是,是李萍啊!”
“是我,你声儿,听着不对劲,怎么了?”
“没,没事,可能昨天酒喝的太多,现在状态还,还没恢复!”我胡乱的编了一个理由,其实也不得不胡乱,因为我自己也不晓得刚才我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真没事啊!”
“真没事!”听见李萍关切的声音,我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没事就好,少喝点酒,别天天在酒缸里泡着!”李萍突然冒出了这句,我眼前陡然闪过经常跟我罗七八嗦老妈的那张几近发飙的面容,忙不迭的截断了李萍的话,“啊,知道,知道,这么早打电话有事么?”
“我听阿洪说,明儿个跟我们一起去玩啊!”李萍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啊,还没定好呢!”
“啥定不定的,阿洪票都买了。明儿个十点出发,我爸开车送我们,你家里等着就行!”
“啊,啊……”
“好了,没事挂了,你好好歇着吧!”李萍挂了电话。
…… ……
午饭时,我一边啃着干巴巴的剩馒头,一边把明天要跟洪哥、李萍去大城市的事跟老爸、老妈说了。老爸听了我的话原本夹菜的筷子停了停,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把我瞅的直发毛。
“爸,咋了?我也是出去溜达溜达,也就一两天。”
“啊!”老爸咬了一口馒头,“你啥时候跟阿洪定的这事儿?”
“就昨儿个,我跟祥叔、三爷爷喝酒,阿洪去找的我,阿洪还跟我们喝了几杯!”
“啊,你三爷爷、祥叔,你们一块儿喝的酒啊!”老爸拿了葱白在碗里沾了一下酱,“去就去吧,省的你跟你三爷爷天天在酒缸里泡着。”
“哎,快吃吧,吃完给你收拾收拾东西!”还是老妈好,说话不像老爸,在外头瞅老实巴交,家里一跟我张嘴就吹胡子瞪眼。
“一两天功夫也甭拿啥。”
“他爸,穷家富路,多给带点钱吧!”老妈没接我的茬儿,跟老爸说了句。老爸瞅了我一眼,没开口,低头吃饭。我寻思,老爸这抠门劲儿,说从他那要钱那比跟阎王爷借寿轻巧不了多少。可能也正提到了钱,碰了老爸心尖子,一家三口不再说话,各自扒拉着自己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