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发色对半分的青年, 身形不由自主的僵硬。
他确实有思考过自家宠物的去向,也在房门口的监控录像中,看到了这只奶猫是如何顺利逃脱的。却没有料到对方真的沿着昨日走过的路线, 再一次来到了这家异能力者云集的侦探社。
西格玛的表情很是不安。
那只浑身皮毛漆黑发亮的奶猫, 正不断挥舞着它的猫猫拳,不断在昨日就被它欺负狠了的卷发青年头顶作威作福。它时不时地俯下身子, 一口咬住对方的发根,像是在花园中拔杂草那样,疯狂往外薅。
那位被它折腾惨了的驼色风衣青年,不断发出着“呜呜诶诶”的怪叫, 只能徒劳地尝试将奶猫从自己头顶整下来, 却只能被对方欺负的更狠。
“亚克特先生,这样真的很没礼貌,快点下来──”目睹了这一切的西格玛立刻冲上前去。但他又怕自己的力度伤害到这只才三个月大的奶猫, 只能尽可能的放轻动作, 托住对方的腋下, 尝试着将一人一猫分开。
“喵嗷!”奶猫毫无征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四只爪子死死勾住太宰治的头发, 转过头去狠狠咬在了青年的指尖。
突然被自家猫主子攻击,西格玛吃痛地缩回手, 暂时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又一次被紧头皮的太宰治吱哇乱叫着, “别抓、唔诶诶诶诶──”
“喵!!”奶猫不堪落后,发出一阵,比先前更加尖锐的叫声, 死活不肯松爪。
“总觉得, 这副场面昨天是不是也上演过。”被迫围观了一整天的闹剧, 临近下班时间, 文件全部整理完毕的谷崎润一郎喃喃道。
那只猫说乖也乖,对于猫厌体质的社长清静的不行。而成功摸到猫的福泽谕吉,即便表面上依旧是那副严肃模样,这两天的心情也非比寻常的好。
然而如此乖巧的猫,却以捉弄太宰治为乐,甚至短短两天内三番五次整乱了国木田独步的办公桌。它还总是出口。
“为什么它总是要抓我?!”被奶猫纠缠了整整一天的太宰治,语气夹带了些许崩溃的意味。他艰难护住自己被舔到湿漉漉的头发,整个人趴在桌面上,将满桌本就凌乱的文件挤落在地。
那团黑色的煤球躲过了西格玛的又一次尝试,发出了一阵夹杂着不满情绪的警告声。
“喵嗷──”
“唔……奇怪了,明明昨天还没有这么大脾气,怎么突然会有这种反应……”被迫收回了试探的双手,青年眨了眨他那双淡灰色的双眼,头疼不已地矗立在原地。
至少在昨天时,这是被他饲养没多久的宠物猫还没有表露出如此厌恶的态度。
“这种反应……明显是不愿意。”
谷崎润一郎从电脑后探出头来,隔着两张办公桌围观不远处的闹剧,推测道:“西格玛先生在来这里之前有碰别的猫吗?”
如果闻到了其他同类的气息,奶猫会发脾气很正常。
坐在旁边办公桌的水手服女孩挪动了座椅,趁对方话音刚落的间隙,猛地扑到了一身休闲打扮的青年身上,“说不定这孩子的占有欲有意外的强,是吧,兄长大人?”
“直、直美……别这样,有客人在──”
被室内另一侧的响动吸引了注意力,西格玛扭过头去,顶着一脸茫然的表情呢喃出声。
“两位是兄妹吗……”
他听到了两人间的对话,却又对他们明显比起正常兄妹而言过界的行为产生了疑惑,一时间大脑混乱不堪,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
兢兢业业工作的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好心提醒道:“不要太在意,无视就好。”
“嗯……”
面对这位异能力者的告诫,西格玛乖巧的点点头。即便好奇心几乎快将他淹没,也没有做出更多的询问。
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异能力者的是他们日常中难以触碰到的存在,会感到紧张十分正常。
“我倒是在来这里之前,有见过潘多拉先生新养的那只宠物,是不是这个原因?”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探出一只手,尝试着接触那只浑身紧绷的黑猫,“亚克特先生。”
“哈!”
奶猫粉嫩的鼻子微动,像是在轻嗅着那只手上的气息。但是很快,他全身柔软的毛发炸起,发出了只有在威胁敌人时才会出现的声响。
青年满脸写着无奈,讪讪收回手,“看来是了……”
他身上有着让黑猫感到不安的气息,所以对方才会如此的排斥跟他接触,哪怕把太宰治抓到放弃抵抗,也不肯草率接近追寻他而来的西格玛。
“你说潘多拉,难道那位超越者也来到横滨了?”与谢野晶子的表情陷入沉思,比起眼前的这场闹剧,她更注意的是青年话语中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某些信息。
超越者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异能力者们的关注,更别说潘多拉·亚克特是世界上唯一暴露在明面上的超越者。这样的人如果来到横滨的话,武装侦探社不可能没有得到信息,那么西格玛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
青年的表情稍显茫然,他挠了挠面颊,以此掩饰自己的拘谨,认真回答着对方的问题,“呃,这点我并不是很清楚,只不过是在店里的员工休息室见到了对方新养的宠物。”
“那会不会只是认错了,毕竟如果是动物的话,同一品种的长相很难分清吧?”终于安分下来的谷崎直美猜测道。
“不,只有这个我绝对不会认错。”发色白色与淡紫对半分的青年语气笃定。
“潘多拉先生的新宠物,是一只受到了切尔诺贝利核辐射影响的巨型老鼠,体型大到跟海狸有的一拼。而且正常情况下,无人饲养的老鼠是不会穿小斗篷吧。”
“那看来就是这个原因了。”被奶猫折腾到不行的太宰治闷声道,慢慢腾腾从桌子上抬起头来。
奶猫顺势跳到他的肩膀上,死死抠住外套,防止自己伴随着太宰治的动作跌落。
他的眼眸深处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暗光,似乎对于青年所说的那只老鼠很感兴趣,只不过没人能发现这一点。
西格玛面露为难之色,面对突然收敛了所有表情的太宰治,不经意间打了个寒颤,“怎么办呢……这位先生──”
“叫我太宰就好。”
“那么,太宰先生。”
他依旧维持着自己敬称,并没有完全按照对方的说法称呼,一如既往的表现出了不安的模样。
除了两人以外,没人会知晓他们之间究竟弥漫着怎样沉重的气场。
西格玛歉意一笑,“能不能今天请您稍微收留一下亚克特先生,就当是我对侦探社的委托。现在这个样子,我根本没办法将它带回家。”
“咪呜~”
身为风暴中心的那只奶猫眨眨眼,像是在附和着什么。
──
【与“好心的俄罗斯饭团”私聊中】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修治,你怎么回事。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不是说两只太宰治放一起无法共存吗,你今天是什么情况。[托腮jg]
人形自走绷带精:呀……因为我现在并不是太宰治,我是潘多拉·亚克特。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所以说是太宰治的亲爹吗。
人形自走绷带精:是的没错,只要我换一个身份跟过去的我相处,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果然是因为上了年纪么。[淡定喝茶jg]
人形自走绷带精:我今年才十八!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身体十八,精神三十多,算上没有记忆的时间,已经是个快六十岁的老爷爷。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太宰君的爸爸,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人形自走绷带精:唔……我发现你最近是越来越有种老爷爷的气质。[指指点点jg]
人形自走绷带精: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还会兴致勃勃吃瓜看戏,到了后面越来越不想动弹,捧着壶兑了酒的红茶就可以闲上一整天,除非必要的剧本内容才会敬业一段时间……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毕竟上了年纪,稍微有点厌倦。
人形自走绷带精:所以费佳你是数着日子等退休吗?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差不多,就等着一切结束之后,开始闲散的养老生活。
人形自走绷带精:可是侦探社社员这种工作,根本闲散不起来吧。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比起现在已经不错了。[眼神死jg]
……
跟随着过去时间段的自己,来到了侦探社宿舍的津岛修治翻了个身,换个姿势摊平在榻榻米上。
他关闭了跟自家恋人之间的聊天面板,开始通过小地图探查着武侦宰宿舍的具体情况。除了隐藏在柜子最深处的几瓶清酒和罐头以外,屋子里最多的便是成团的绷带,显然绷带浪费装置这种称号并非毫无根据。
不得不提一句,离开了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是真的穷,他在侦探社仅有的薪水恐怕就是购买了这三样物品。
绷带、蟹肉罐头、酒。
也难怪过去的自己会在各种地方欠账,买完了这些必须用品后,恐怕也不剩下什么钱可以吃饭。
如果还在港口黑手党,倒是可以顺理成章偷中也的卡……
房屋内一室寂静。
太宰治的神情不再如同往常那般轻松欢脱,自从带着这只奶猫回到自己的宿舍之后,他就彻底摘下了伪装用的假面,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他将房门口生锈的门锁扭转,转过身来,注视着在这间不大的宿舍内打着滚的黑猫,“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喵?”津岛修治歪了歪头,开始装傻充愣。
太宰治坐下身来,一副准备僵持到底的模样,面无表情的轻声道:“特意跟我回家,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喵──”
黑猫模样的津岛修治故意拖长声音,他迈着优雅的步子,来到了太宰治藏蟹肉罐头的衣柜。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搭在柜门上,意图十分明显。
不拿罐头贿赂就想让他轻易开口说话,没门。
“嘁。”
太宰治的表情很是不满,不情不愿的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存货拿出一罐,放到了神情愉悦的奶猫面前。
对方立刻喵呜一声凑上前来,不大的脸整个埋入罐头中,吧唧着嘴吃得津津有味。
得亏补丁打得及时,太宰治经常购买的这种罐头,就是梅勒斯最初生产的那种牌子。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几经调试过后,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惬意无比的津岛修治将一枚罐头舔得干干净净,那之后他顶着对方不耐烦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毛发。直到自己感到舒适,这才解除了拟态模样。
拥有着同一张脸的卷发青年代替了黑猫的存在。
“果然被你发现了。”穿着一身黑白相间休闲服的津岛修治摊了摊手,“我还以为自己的本质已经改了许多,你应该察觉不到才对。”
“本来还不确定,不过乱步先生证实了我的猜测,再然后就是你的行为。”
眼前的一幕完全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太宰治并没有展露出任何惊讶的情绪,只是那双鸢色眼眸微暗。
本来还不确定,面前的这个到底是其他世界的自己,还是来自同一条世界线未来的他。对方刚才的那一通话,已经解释了这一点。
是来自未来时间段的自己。
“果然见面第二天就想着跟你回家有点太突然了。”津岛修治顶着笑嘻嘻的面容,学着太宰治的模样盘腿坐在他对面,来回环视了一圈这间老旧的房屋。
“唔……真亏你能在这种地方住得下去,明明在港口黑手党的办公室沙发都比睡铺盖要舒服。”
似乎是因为津岛修治的语气太过坦然,没有任何对于老东家的恶意,甚至还有一丝怀念感。让太宰治的心底察觉到了些许微妙的违和。
未来的自己,真的会放下这种种恩怨吗?
那可是森先生,害死了织田作的……
他的表情冷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隐晦地试探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为了对物质条件有所要求的人?”
既然已经来到了救人的一方,为什么还要去怀念以往在黑暗中迷茫的日子?
“因为不再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已经找到了生存下去的理由,所以来看看还在迷茫时候的自己。”
对于津岛修治的说法,太宰治本能的去否认这种未来。他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活着的意义,并且对于每一天都充满期待。
这种事情,明明无论在哪一边都找不到的……
“……真恶心啊。”
“啧,真让他说中了,果然两只太宰治凑到一起难以和平共处。”穿着休闲服,跟另一个自己气质完全不同的青年撇撇嘴,“算了,比起上次,这次的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
“上次?”
回想起了之前因为自家恋人一发入魂,尝试着连接本源世界时降落的场合,津岛修治的脸色就有些微妙。
那个时候,他好像为了实验从猎人世界中得到的某张卡牌,故意拿首领宰的剧情捅刀来着。然而最先被伤到的却是费奥多尔,有点惨。
他飞速摇了摇头,想要将这段记忆甩去,“不要在意,原本应该是未来的某个时间段,只不过那段未来已经被现在的一切覆盖了。”
知晓来自未来的自己,绝对不会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一句,太宰治并没有做无意义的追问,立刻进入正题。
“所以,你来这里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说什么故意来看看过去的自己,太宰治这种存在,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无意义的选择?
“明明都是自己,态度就不能缓和一点吗?”面对太宰治的质问,穿着休闲装的津岛修治不满地眯紧眼,拖长声音抱怨着。
“真亏你能在吃了我两个蟹肉罐头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
“只不过是想实现那个人的愿望。”不再继续跟过去时间段的自己掰扯,顶着一头杂乱卷毛的青年语气认真的回答道。
然而下一秒,他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捂住自己的嘴小声嘀咕着,“嘶──为什么这种说法总让我感觉自己跟佐佐城信子有点像。”
“苍王事件的……”
太宰治的神情严肃起来。
佐佐城信子,原本应该是太宰治刚加入武装侦探社时候发生的案件,也是那段时间,他折腾出了最为出名的毒蘑菇名场面。
只不过在动画组的改编下,这场事件的时间线被整整挪后了两年,并且删减了许多原作小说中的细节。成为了国木田、太宰、敦共同解决的事件。
而太宰治会对此有印象,说明了这件事是已发生状态。也证实了根源世界的内容,是走最初始的原作小说路线,并非动画改编过后的。
“啊,只是这种说法而已,那个人活得好好的,今早出门前还特意给我准备了热牛奶。”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津岛修治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似乎有歧义,连忙摆摆手补充道:“而且我们准备结婚了,要不是安吾那边的结婚申请死活下不来,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妇关系了。”
暂且不论这样的未来给太宰治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他强行抑制住自己混乱的心情,权当未来的自己在说胡话,但还是努力分析着已经得知的内容。
“西格玛?”
他完全能察觉得到,那位发色对半分的青年对于黑猫状态下的“自己”,抱有怎样复杂的感情。
除他以外,恐怕别无旁人。
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
“……唔,怎么说呢,这个名字从你嘴里听出来好奇怪。”
听到自家儿子的姓名从过去的自己口中说出,津岛修治顶着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一时间心情五味陈杂。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太宰治的判断完全正确,但还是让他感到了些许胃痛。
不过若是太宰治知晓所谓的西格玛皮下到底是谁,恐怕胃会比起自己更加疼痛。
“是跟你一样使用了相同的能力吧。”飞速理解了话语卡壳未来自己所透露的内容,太宰治微微阖眸,“那个人本来的面貌并非如此。”
是必要的隐瞒,还是因为他原本的面容早已被自己所知晓?
那种让他感到熟悉又厌恶的气息,以及所谓的宠物暗示,总是让人不经意间想到来自俄罗斯的某只老鼠。
魔人费奥多尔。
不,绝对不可能,自己怎么会跟那个男人同流合污。他们两个是同类,正因为是同类,才能明白彼此之间未来注定会有一战。怎么可能彻底放下成见,手拉手开开心心在一起?
而且安吾……自己直到现在都没有原谅他,未来又为什么会故意经由他手办理结婚程序?更何况异能特务科的管理范围,并没有包括婚姻这方面,无论如何都不该由安吾来管。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未来吗?
──
【与“好心的俄罗斯饭团”私聊中】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修治,太狠了。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给你鼓掌,颁发最佳反派奖,呱唧呱唧。
人形自走绷带精: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干,就是跟过去的自己聊聊天而已。
人形自走绷带精:[新井伸浩的微笑jg]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对于太宰治来说,已经被织田作之助推向光明方的自己,是绝对不会背弃友人最后的遗言的。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他根本不会想到,未来的自己,会是侦探社最大的敌人。
人形自走绷带精:麻烦了呢。
人形自走绷带精:这么下去,太宰君的判断会出很大的问题,也不知道侦探社面对天五事件会出什么差错。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这不都是你的锅吗。[陀总的凝视jg]
人形自走绷带精:能不能坑到还不一定呢。
人形自走绷带精:前提是,他真的相信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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