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
“是狙击!快拉上窗帘!”
冷汗遍布津岛修治的额头, 因失血与疼痛, 半个多月难得养得红润点的面色再一次被苍白覆盖。他闷哼出声, 带有咸腥铁锈味的血液很快将胸前的衬衫浸透。
毛利小五郎神情难得的严肃, 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作风。他猛地冲向倒地不起的津岛修治,用力将沙发踢歪背对着窗户,勉强充当临时的遮蔽物。他一手扣住青年垂落在地的手腕, 一手谨慎地掀开破损的衣衫, 感受到对方脉搏仍在急促却稳健地跳动, 高悬的心暂且落下。
两位跟随目暮十三前来的刑警紧贴墙根,踏着一地碎玻璃,行动极为敏捷迅速地拉上窗帘,将光源与狙击手的视线一同阻隔在外。
第二声枪响迟迟没有响起, 目暮警官屏住呼吸,示意手下持好枪, 立刻前往对面楼顶。自己则连接内线通话,安排附近警员封锁路段, 争取在犯人脱离前掌控住局面。
“嘶……我还没死呢毛利先生。”蜷缩在地板上津岛修治挣扎着挥开毛利小五郎的手, 艰难地扭动试图翻身,想在昏暗一片的屋内重新站起。他暂且松开紧攥住的衣襟,注视着鲜红液体顺着指缝流下, 黏腻感比起自胸前传来的痛觉根本算不了什么。
“别乱动!”
毛利小五郎高声呵斥了他的举动, 根据前衣襟上的出血量判断出并非致命伤后, 将碍事的衣物撕开。横穿胸膛血肉外翻的伤口被迫暴露在空气中, 刺激地青年一个哆嗦。
“子弹紧贴肋骨擦过, 还好没能直接命中。但是伤口很深,必须要清创缝针。”
哪怕子弹再歪一点,躺在这的人早就是一具死尸了。
毛利小五郎毕竟当过刑警,常年与凶杀案打交道,无论多惨烈的现场都目睹过,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对友人的受伤无动于衷。
津岛修治的伤并不致命,严格来说损伤的只是胸前肌理。一片血肉模糊中肋骨隐约裸露在外,看着格外渗人。但是大动脉并未受损,给他带来的只有连绵不绝的疼痛。
原本缠绕在躯干上的绷带断裂,一圈一圈散落开来,逐渐堆积在腹部。吸收了大量蜿蜒而下的血液的同时,用来遮掩这具躯体过往伤痕的作用也消失不见。
“喂,宫野,你小子身上怎么回事?!”注意力先前全被不断渗血的伤口夺取,毛利小五郎直到这时才注意到,青年几乎被血液覆盖的前胸遍布各种触目惊心的伤痕。仅仅是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他就能找到不下三处恶意虐待过后残留的痕迹。
肩头被烫伤后的灼痕,左肋下处被腐蚀性液体摧残后的不平整,以及排序凌乱的锐利刀疤。
完全无法想象,那样一个脾性温和待人格外友善的年轻人,那张被上帝偏爱到精心刻画的面孔之下,隐忍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苦痛。
大概是没能预料到自己的秘密突然曝光,津岛修治罕见的失言许久。他颇为不自在的试图将残破的衬衫穿好,但是手臂的轻微动作都牵扯到横穿胸膛的创伤,最终只能嗫嚅着嘴,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都说了,我前阵子在横滨被卷入枪战……”
“我是说其他旧伤!”
津岛修治忽然低下头,避开毛利小五郎隐含关切的质问。他从喉头深处挤出一阵怪笑,一边痛到嘴角抽搐,一边用空闲的手插入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刘海中,故作深沉道:“哼哼哼……这可是战士的勋章——疼疼疼疼!!”
意识到对方并不打算袒露这些伤痕来源,毛利也没有强行逼问的打算。毕竟谁都有些不愿让旁人知晓的秘密,而那些伤痕承载的记忆注定过于黑暗,津岛修治不愿提起,他也不能强行逼人被痛苦淹没。
他只是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对方强行扯出安抚性微笑的脸,猛然意识到两人平时虽以朋友身份相处,实际上对方年龄不过比兰大五岁而已。只是平日行事过于稳重,很容易让人忘记一个事实,津岛修治本质上是个未成年而已。
毛利小五郎替他擦去逐渐在耳旁汇聚的汗水,叹着气,只有这时才有点年长者应有的姿态,“看你还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哎嘿嘿……”
紧急将就近警力布控完毕的目暮警官转过身来,神情分外严肃,紧皱的眉头并未因看到津岛修治尚无生命危险而有所舒展。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捏住传讯器,整个人被怒火所吞噬,牙关也因愤怒咬得咯吱作响。
他与毛利小五郎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同样看到即将如岩浆般喷涌而出的愤怒,开口道:“我已经叫人封锁这片区域,但是根据犯人以往的表现来看,恐怕很难抓住他。”
真的就差一点点,枪口挪动几毫米的差别。一个鲜活的、甚至没来得及在最好年纪绽放的生命,差点在他们眼前枯萎凋零。
“宫野君是他的下一个目标,犯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继续留在这里很危险。”
毛利小五郎陷入沉思,他确实认同老上司的判断,但认真分析过后率先否决了送去米花中央医院的决定,“不能去医院,警部。”
“医院人多眼杂,如果说一击未中也是犯人计划好的,去医院岂不是正中犯人下怀?”
毛利侦探难得的高光时刻,只有在亲近之人受到伤害后才会出现。
被暂且搁置的津岛修治趁着他们注意力没放在自己身上时半直起身,斜靠在沙发上,径自根据曾在织田作那学来的方式调整自己的呼吸。他静默聆听着两位专业人员对自己的安排,并不逞强。虽然自伤口蔓延开来的疼痛未减轻半分,但这完全在他可以面不改色忍受的范围内,只是为了演出应有的效果,不得不装作极为虚弱的模样。
虽然还是很疼就是了。
传讯器在一阵短暂的电流杂音过后,传来了对面警员过于激动的报告声。他似乎难以平复狂跳不已的心脏,言语间兴奋到几乎破音,隐约有手铐链条来回碰撞的声响作为背景音。
【目暮警部!我们抓到凶手了!】
——
时间是一分钟前。
街头无故刮起一阵和煦春风,挂在窗沿上清脆的风铃声附和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替过于沉寂的午后平添几分生气。
费奥多尔揩去眼角因困倦沁出生理性的泪珠,借着电脑屏幕的掩护,将几张过于轻薄的透明薄膜贴在右手指尖。他全身放松靠在沙发背上伸了个懒腰,只是这个动作并未舒展完全便突然僵直。他合上电脑,面上挂着疑惑不解的神色走到店门边,之后倚靠着门框,顶着烈阳仰头注视着对楼屋顶上模糊的人影。
隐约能看到有什么漆黑的金属物件,正泛着不自然的冷光。
他眯起眼,试图在背光的状态下看清那人的面孔,可惜只是徒劳。
费奥多尔沉思半晌,突兀出声叫住自家手下店员,示意他到跟前一起,“木部君,那个是狙击枪吗?”
名为木部的店员同样困惑地眨着眼,还没待他顺着老板的目光一同抬头,从未听过的沉闷响声猛烈敲击着他的鼓膜。店内有顾客被吓到尖叫,那声音伴随着自头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令人很难不心神慌乱。
“石田先生!”
与下意识僵硬在原地的自己不同,最先察觉到异常的老板在那瞬间似乎抬头看了眼二楼事务所,仍在往下坠落的细小玻璃渣倒映在他被担忧之色笼罩的瞳孔中,之后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冲向马路对面。哪怕遇见来不及避让疯狂鸣笛的车辆,他也只是身手敏捷地在引擎盖上一撑,整个人向前滚动一圈后安全落地,头也不回地径直奔向通往顶层的楼梯,将司机愤怒的谩骂声甩在身后。
完全不该是常年窝在店内,颇为瘦弱之人应有的身手。
距离留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刑警赶到只有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一路的竭力狂奔也很难让g账号产生累这种感觉。费奥多尔右手捏住提前塞入口袋的黑色软盘,在猛地踹开天台门的同时将其投掷出去。
他冷着脸,向刚收起狙击枪的男人命令道:“拿着这个离开,立刻按照制定的路线潜入警察厅,剩下的按计划行事。”
“是。”
就在不久前才狙击了津岛修治的人接住那张软盘,将伪装成吉他包的枪盒背在背上,对于费奥多尔的命令没有半点犹豫。
中年男人的眼中空无一物,仿佛所有情绪都被剥离,站在这的仅仅是一具失了灵魂的空壳,只能根据操控他的人偶师的指挥做出应有的动作。
他顺着楼背后的排水管道一路滑下,原本停在后巷驾驶座空无一人的轿车突然向前滑动一段距离,露出被它遮掩住的窖井。男人落地的瞬间直接跳入井盖被提前挪开的井内,在他掩盖逃跑路线痕迹重新合上井盖的同时,无人驾驶的车辆再次缓缓挪动回原位。
没人看到他是如何在短短十几秒内从顶楼消失的。
费奥多尔双手插兜,站在狙击手原本出现的位置,将覆盖在指尖的薄膜塞入暗袋内,等待在楼道中回响的脚步声逼近。直到本就被他踹开的铁门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向自己,他这才勾起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十分乖巧的举手做出投降之势。
——
“……警部先生,能不能稍微等一下?”
冷汗顺着眼皮凹陷处逐渐晕染开来,在睫毛上凝聚之后,没入因忍痛泛起血丝的眼睛中。津岛修治努力眨眨眼,试图缓解从眼眶传来的酸涩感,他呼吸急促地叫住正准备往外赶的目暮警官,脸上流露出微妙的神色,“那个所谓的犯人,是不是眼睛颜色鉴于紫红色与酒红色之间,跟我年龄差不多,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外国人?”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中有着常人难以察觉的颤抖,似乎仅仅是竭力忍住疼痛就要将他的理智耗费殆尽。
目暮十三似是在疑惑,但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问题的时候。他依言接通传讯器,询问一街之隔两位手下的相关事宜,面庞逐渐爬满讶异之色,“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在这之前跟凶手见过面?!”
“呜哇……”津岛修治张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最终只是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感叹声。
你们警视厅厉害大发了,居然能抓住那个魔人,虽然跟计划的一样,但咸鱼版本的那也是魔人啊。
“这个形容……等等,不会是——??”
毛利小五郎也被这种神展开吓一跳,他好不容易从呆愣中回神,意识到总是被自己拉着拼酒的石田老板被误抓,急忙解释道:“目暮警部,那是石田君啦石田彰,咖啡店的另一个老板,你们抓错人了。”
【说起来,他确实没有带狙击枪。】另一名警员迟疑的声音传来。
传讯器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气声,对于毛利小五郎而言过于熟悉的声线响起。
【我在听到枪响的瞬间立刻赶到这边,店内客人都能作证。】
费奥多尔完全没有任何被误抓的慌乱,随口替自己辩驳着。他神色冷淡,一步一步顺着楼梯被押回事务所,束缚住双手的冰冷手铐被他的动作带得咔咔作响。
【宫野他没事吧?】
“不管怎么说,你直接冲出去的行为也太欠考虑了!”毛利小五郎一把抢过传讯器,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他津岛修治受伤的事,只是将音量放到最大,怒吼着发泄自己内心早已爆棚的担忧,“对方可是有枪啊!”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目暮十三急匆匆地下了楼,刚一出门就碰见被两位部下扣押在中间的男人。他眼睛微微睁大,有些讶异对方明明是日本名,为什么完全长了张外国人的脸。
费奥多尔好似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诡异目光,坦然自若地接受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鬓角过长的头发随着阵阵微风吹拂扬起,将他暗沉的眼眸遮掩,叫人很难看出当事人的真实情绪。
店内目睹他冲出去瞬间的客人,以及那辆车停在路边正在不住骂街的驾驶员证实了他的清白。目暮警官急忙将手铐解开,诚意十足地道着歉,“石田先生,真的是很抱歉,误把你当成犯人了。”
“没关系,我只是太担心宫野了。”费奥多尔礼节性的微笑着,装模作样地揉了揉手腕,让错抓人的几人内心的愧疚更甚。
“一想到他可能会受伤,我就忍不住想将罪魁祸首拖出来喂熊。”,,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