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微弯,轻声问道:“喜欢吗?”
“嗯,简直太喜欢了,我真没想到,我也能有亲眼看到日出的时候啊。原来日出真的这么美。”
凤鸾歌还沉浸在这片绚丽霞光之中,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她平日里总要睡到日上三竿,看日出什么的,当然不可能。
慕容宸泽好似被她这喜悦感染了,唇角的弧度也渐深,低低的道:“喜欢就好。小凤儿,这就是我送你的聘礼。”
“哦……啊?”凤鸾歌点头,随后却忽然觉出不对,她终于转了头去看慕容宸泽,“聘礼?什么意思?”
慕容宸泽眸色微深,“今日本该是你我大婚之期,婚仪虽然取消了,可我依然想送你这份礼。”
“可是你之前不是已经下过聘了吗?”
“那些东西如何能配得上我的小凤儿呢?”
慕容宸泽浅浅勾唇,眸色深邃无边,他双手抱着她的头让她重新朝前看去,“丫头,这才是我要送你的。”
“我想要送你的,是这万里河山。小凤儿,我若以这江山为聘,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凤鸾歌心弦狠狠一颤,目之所及,只见那金色光芒耀眼炫目,越来越火红、越来越明亮,直到那万道金光尽数将云雾撕扯开来,一轮如火的红日冉冉间直上九重天,一瞬间照亮这锦绣河山。
山河静美,从这魁山之巅望去,天地彷如尽在脚下。
这种恢弘豪壮之感,让凤鸾歌心潮顷刻间汹涌澎湃,她双眸如带了赫赫之光,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番足以激荡人心的壮景奇观,直到那天际的烟霞渐渐散去,天光真正大亮。
她深深的呼吸,再重新转过头去看他,一回眸,就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在朝阳映照下少了平日里的清寒,多了几分耀眼的光华。
凤鸾歌的唇边弯出极为欢愉的弧度,重重的点头,“我愿意。当然愿意。你送了我这样美的大礼,我若说不愿意,怕是这天地都不会容我了。”
她的双眸比平日里更加明亮,眸子里的光彩足以媲美方才那朝起霞光。
慕容宸泽紧紧的环住她,目光熠熠的看她,指尖轻抚过她的眉眼,鼻梁,樱红的唇瓣,最后落在她的脸颊之上,又轻又缓的道:“既如此,从今后,你便是我的妻子了。你也再不能耍赖不认账了,可懂?”
妻子两个字,足以让凤鸾歌心跳加速,双颊发烫。
也不知是被那霞光所染还是因为心中也升了霞,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冒了热气,咬了咬唇瓣,看着慕容宸泽眸中灼人的光华,她又深吸了吸气,看着他,点头。
就在慕容宸泽眸光大盛之时,她却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我何时耍过赖了,你不要冤枉我。”
慕容宸泽看了看她,没有再说话,只忽然放开抱着她的手,牵着她面朝着那朝阳升起的方向。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那虚空之中,气息忽然间变得有些沉重,接着在凤鸾歌的怔楞惊讶之中,拉着她跪了下去。
“子煜……”
“我说过,带你来见一个人。她就在这里,正看着我们。”不等凤鸾歌疑问的话说出,慕容宸泽已经沉缓的开了口。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片虚茫之中,片刻,低低的开口,“母妃,儿臣来看您了。儿臣身边的,是儿臣所爱的女子,从今后也会是儿臣的妻。儿臣寻她多年,如今终得正果。儿臣想请母妃为证,今日与她在此相定终身,此心生生不变。若母妃在天有灵,望您从此亦能得安息。”
凤鸾歌默默的听他低诉着,每一个字都能让她心疼如割,她的视线不经意模糊,慕容宸泽却已经朝她示意,带着她拜了下去,手背贴地,以额触地,两个人以最虔诚的姿态深深的拜了三拜。
直到重新直起身子,慕容宸泽才再次握紧了她的手,朝着她轻轻缓缓的道:“小凤儿,叫母妃。”
凤鸾歌眼中的泪珠瞬间滚落,她微仰了头看那一片白芒虚空,似乎也可以看到温婉的女子朝她展颜微笑,正眼带慈意的看着她们。
她喉间发紧,片刻,终于有些艰涩的开口,“母妃……”
也是直到现在,凤鸾歌才知道,慕容宸泽的母妃竟然是被火化的。
在这个时代,火化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毕竟死无全尸,在他们的认识里,是无法再次投胎转世的。
可他的母妃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求慕容宸泽将她火化,将她的骨灰洒于这天地之间,让她在生命结束之后能得以清白。
凤鸾歌不知道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要求有多残忍。那时候的他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将他母妃的尸骨偷龙转凤,火化之后带到这魁山,让他的母妃能如她所求的一般,得以清白,长留在这片天地之间。
她没有办法去想那时候的他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因为只要一想,她的心就会痛到让她没有办法呼吸。
她只能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似乎她握着的,是那个六岁的小男孩的手。似乎这样,就能给他一些安慰、一些力量。
慕容宸泽由她握着,此时的他也早已没了方才那股沉凉之气,与他而言,那些事已经如同前世。
如今他所求的,不过是能给他身边的人一世安稳,而母妃也能在见到他终身有托之后得以安息。
直到下了山,凤鸾歌还沉浸在那股来不及散去的寂然气氛中,慕容宸泽眸色动了动,没有多说什么,只到了那拴着马儿的地方,抱着她重新上了马。
“我们现在是回去吗?”落在马上,凤鸾歌才叹出一声问道。
慕容宸泽握着马缰的手顿了一顿,片刻,才低低的道:“不回去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便送你离开。”
凤鸾歌一僵,猛的转头看他,杏眸之中全是不可置信,“你早就准备好了?送我离开?”
慕容宸泽看着她眼中的惊讶,唇线抿紧了几分,却是点了点头。
凤鸾歌彻底愣住了,她方才在山中还因为他的所为或喜或愁的心绪,一瞬间低落至了谷底。
虽然这一天早晚都要来,可她却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她沉默下去,不知该说什么,慕容宸泽也只深看了看她,未多言,忽然扯动马缰马鞭一甩,让灵风狂奔起来。
凤鸾歌靠在他身前,心头的酸涩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微垂着眸子,视线早已经模糊不清。
分明之前是她想着要走的,为什么到了现在,竟好像是他赶着她走一样?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她离开,到底是为什么?
慕容宸泽驾着马,目光却始终落在怀中埋着头一动不动的人儿身上,他眸色有些紧,一只手用力的圈着她,半响,才闭了眼重重的叹息。
凤鸾歌闻声心头一动,她双手紧紧握着,许久,才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抬起了头来。
她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一字字道:“我不走了。”
慕容宸泽眸色一变,却没回答,凤鸾歌咬了咬唇,声音又大了几分,“你听到没,我不想走了。我要留下来。”
她的声音随着马儿的奔跑很快被风吹散,当然也一字不漏的吹进了慕容宸泽的耳朵里,可这话分明是任性而又冲动。
他默了默,忽然“吁”一声勒住了马缰,马儿抬起前蹄长啸了两声,刹住了狂奔的四蹄。
两个人坐在马背之上,目光相对,眼中的情绪都有些复杂。
凤鸾歌心中有些忐忑,她以为慕容宸泽听到她说这话会喜悦才是,毕竟他最是怕她离开他。可为何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慕容宸泽静静看着她,片刻,才沉沉的开口,“今日不走,明日呢?以后呢?你会永远不再想离开的事吗?”
“我……”凤鸾歌一时语窒,心里早就混乱成一团,他的问题太过尖锐,她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若说不会再想,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慕容宸泽瞧着她这番纠结的模样,眼底的沉色缓了几分,他深吸口气,抚上她的发顶,“别再说这些任性的话,你若再如此,我便当真不会放你走了。”
凤鸾歌沉默,只心中酸涩难当,眼中也带了潮意,眼眶红红的惹人心怜。
慕容宸泽眉心微动了动,无奈叹道:“之前心心念念想要走的人是你,如今这般模样又是做何?”
凤鸾歌眼眶更红,沉默半响才很是委屈的道:“之前我也不过是想,我也不知真的要离开时竟会这么舍不得啊?何况,自己要走,和被人赶着走的感觉能一样吗?”
她越说越难过,几乎就要抽泣起来,慕容宸泽闻言目光轻闪,将她按到怀中抱紧,轻叹,“乖乖,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让你走呢?”
话落微微一顿,不等凤鸾歌接口,又低声道:“可你若不去一趟魏国,是不是又会同之前一样,总是魂不守舍、心有所忧?”
“我并非赶你走,若你真要留下,我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可是我说过,我不愿看你总是愁眉不展。”
凤鸾歌难受得紧,唇角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许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