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恒远猛的反应过来,“快快快,你快帮她看看,一定要救活她,救她……”
那太医不敢答话,只上前看了看宁千姗,拉起她手腕摸了摸脉,又将她紧闭的眼撑开看了看。
默默叹息一声退到慕容烈身边,“回陛下,宁小姐已经去了。”
“你说什么?”慕容烈未曾答话,宁恒远已经忍不住了,声线陡然一高。
随后,又看着床上没有丝毫反应的宁千姗,显然不能接受太医的话,“不,不可能,姗儿无缘无故怎么就会死了?”
“不会的,太医,你再帮她看看,再看看她……”
宁恒远此时当真如同伤心过度了,双眼发红的拉着太医求他帮宁千姗再看看,似乎连慕容烈还在此也忘记了一般。
越卓良站在一边,看了看死去的宁千姗,再看了看宁恒远,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越蓉霜,眸光分明深邃了些。
慕容辰翰见着宁恒远如同失去理智一般,面色亦有些沉,“令千金已经去了,右相还是节哀顺变。”
他的话一出口,宁恒远身子不着痕迹的微微一僵,而慕容烈已经开了口,“带右相下去休息。”
慕容烈目光从宁千姗的尸身上掠过,随后才朝着身边的王公公道。
王公公眸光动了动,正想上前,宁恒远却已经一个转身跪倒在慕容烈身前,“不,陛下,臣不下去,姗儿死得不明不白,臣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慕容烈看向宁恒远,情绪不辩,“朕自当着人查清此事。”
“谢陛下。”宁恒远低垂的眸色中哪里还有方才的伤痛,目光轻闪,语声倒是有些低落。
慕容烈看了看他,走到宫人早已经为他准备好的座椅上坐下,看了看众人,目光落在了慕容辰翰身上,“老四,今天是为你准备的接风宴,此间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不如朕就将此事交与你来处理吧。”
他的话落,屋里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慕容辰翰,都在暗自猜测陛下将此事交与定王的用心。
慕容辰翰面色沉淡,对于旁人的目光如同不察,只道:“儿臣遵旨。”
紧接着,转身看向门边一干宫人,“最先发现宁三小姐尸体的人是谁?”
“回……回定王殿下,是崔尚书府的小姐。”一宫人小心翼翼的答道。
“崔尚书府的?”慕容辰翰目光转向崔应堂,崔应堂面露惊意,显然也很是意外。
“可是媛儿?她如今在何处?”
“媛儿小姐受惊过度昏迷过去,奴婢将她安顿在隔间休息。”
宫人的话让慕容辰翰和崔应堂眸色都是一深,慕容辰翰思量一瞬,“去看看崔小姐是否醒了,让太医跟过去瞧瞧。”
吩咐之后,又问道:“可有谁见到宁三小姐是何时过来这偏殿的?跟谁一起?”
可他话落,大家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那样子一看就是显然都没有见到。
慕容辰翰眸色顿时更深,又问,“这里可还有其他人来过?是否有可疑之人?”
“回定王殿下,奴婢们都是听见媛儿小姐呼救的声音赶过来的,并没见到其他人。”这回倒是有人答了,可那答案依然无用。
“宁三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呢?”慕容辰翰目光寒凛的在众宫人间扫了一圈,堂堂右相府小姐,身边总不会没个伺候的人吧。
“奴婢……奴婢在……”弱弱的声音从众宫人后面传来,一个青衣丫鬟随之出现在众人眼前,近前之后,重新跪倒在地,身子微微发颤。
“你方才去了何处?”慕容辰翰瞧着跪在眼前的丫鬟,皱了皱眉,自己主子出了事,她却躲在后面?
“奴婢,奴婢并没去哪里,奴婢……一直在偏殿中等着小姐……”那丫鬟身子伏得更低,慕容辰翰身上那种锋刃之气,只让本就害怕的她更是畏惧得慌。
“你家小姐来偏殿休息,你可知道?”
“奴婢不知……小姐她……并没有找奴婢,奴婢也是刚才……刚才才知道这里出了事……”
慕容辰翰闻言眸色微疑,随后又跟偏殿中其他的人证实了一番,这丫鬟确实没有说谎,她确实整夜都在偏殿之中,宁千姗也未曾找过她。
可他对此却更是疑惑,这些大家小姐平日里娇养惯了,若非不能或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要做,不会不留人在身边伺候。
那宁千姗却为何独自来这偏殿之中休息呢?没有宫人跟着,连自己的丫鬟也没叫。
正想到此,去叫崔媛儿的宫人回来了,崔媛儿正跟在她后面,面色有些惨白,眸色有些涣散,一副还未曾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模样。
直到了这房中,见到了坐于正中的慕容烈以及定王等人,才脸色一变,慌忙跪下道:“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定王殿下,各位大人。”
“免礼。”慕容烈神淡,声淡,只坐于房中听慕容辰翰问询,一副不管怎样全凭他处理的样子。
慕容辰翰也淡眼瞧着崔媛儿,直到慕容烈说完免礼,才微眯了眯眸子问道:“崔小姐可还好?”
“回定王殿下,臣女……尚好。”崔媛儿伏身跪着,双手紧紧的抓在地上,手背上青筋有些冒起,虽然尽量控制着,可那声音还是明显的发着颤。
“崔小姐起来回话吧。”慕容辰翰负手低眸瞧她,音色不冷却也不热,带着上位者独有的清淡,让人听不出他情绪到底如何。
“谢定王殿下。”崔媛儿手又紧了紧,轻咬了唇,又朝着慕容烈谢了恩方站起身来,可却依然低垂着头不敢抬眼。
“宁小姐遇害一事可是崔小姐发现的?”慕容辰翰眸色幽深的落在崔媛儿身上,哪怕是她一个手指头的微微颤抖也未曾放过。
崔媛儿唇微微一动,正要答话,慕容辰翰却忽然又道:“崔小姐不防看着本王回答。”
双手条件反射的一握,崔媛儿有些紧张,“臣女不敢……”
“本王命你抬起头来。”慕容辰翰周身气势霎然一变,那是经过无数的沙场征战才能生成的威重凌厉,杀伐果断。莫说崔媛儿,就是这房中几位重臣都不由心头一跳。
崔媛儿紧咬着下唇,缓缓抬了头,对上慕容辰翰一双幽沉的黑眸,那眸中的凌人之气只让她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就想要低头。
“看着本王回答。你是如何发现宁小姐遇害的?”可慕容辰翰不由她避,再次开口。
“臣女……臣女……”崔媛儿毕竟只是闺中女子,在慕容辰翰这般迫人的气势之下,一时竟有些语塞。
可慕容辰翰只看着她,眸光不动,面色不改,只看得崔媛儿心跳越来越快,恐慌渐重。她未曾想到,这初回京的定王,竟然这般让人生畏。
“媛儿,你还不快回定王殿下的话。”崔应堂终于看不下去了,在一旁低斥一声。
崔媛儿听着父亲的斥责,又见着屋中越来越低的气压,这房里不止是慕容辰翰,还有一边的陛下。
她心中一凌,咬牙,道:“是臣女发现的,之前在殿中饮宴之时,千姗说自己有些乏了,就来了偏殿中休息。可直到宴席快要结束也未见她回来,臣女就想着她是不是睡着了,所以才来找她,可谁知,一到这里,就见着……见着千姗她倒在床上……”
“那你来的时候,可有见着其他可疑之人?”
“没有。臣女只见到了千姗,当时臣女被吓坏了,就……”
她虽未说完,可大家都知道,她当时就昏迷过去了,这事之前已经有宫人说过了。
所以说,崔媛儿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这案子还真是悬案了,竟然连唯一一条线索都变了?
慕容辰翰凝神瞧着崔媛儿,崔媛儿心中有些紧,垂了眼睫眸色微闪了闪。这定王看人的眼神太过渗人,若再这样被他看下去,她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被他看出端倪。
见她垂眼,慕容辰翰眸子微微一狭,眼里是辨不明的颜色。
屋里有片刻的沉默,众人各有所思之时,一直沉默的慕容烈淡淡的开了口,“如此看来,此案一时是查不出什么了?”
他的话听不出喜怒,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屋内又静了静,慕容辰翰才开口,“回父皇,儿臣以为既然找不出可疑之人,不如先让女官察验一下宁三小姐的尸身,看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他的话落,宁恒远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一白,可对上慕容辰翰的目光,他却不敢拒绝。
慕容烈面色不改,闻言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来人……”
既然陛下下旨让女官察验,众人自然要退避,慕容烈当先起身朝屋外而去,其他人随在其后,崔媛儿跟在后面,目光不时的朝床上看,眼圈泛红极为不舍的样子。
慕容辰翰瞧着她的模样,眸子再次眯了眯,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的冷冷勾唇。也就在此时,崔媛儿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咦,那是什么?”
大家听闻她的声音都回了头,目光随着她落在了床上的宁千姗身上。
“怎么了?”慕容辰翰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开口,她刚说完,他就问道。
“那……千姗身子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崔媛儿紧张的绞着手,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定王好像看出了什么一般。
她这一说,大家细细看去,倒真是发现那宁千姗身下有浅浅的紫色露出来,可她的衣裙是粉色的。
“来人,将那东西拿出来。”慕容辰翰吩咐,马上就有宫人上前,小心翼翼的从宁千姗身下抽出那紫色的东西来,再双手呈给了慕容辰翰。
慕容辰翰抬手接过,展开,众人看着那东西都有些失望,不过是条紫色的丝帕而已。
“这丝帕……”崔媛儿眉心却微微一蹙,好像有什么为难。
“这丝帕怎么了,不是宁小姐的吗?”
慕容辰翰目光扫向她,崔媛儿被他的目光看得一窒,低头,“这个,不是千姗的。臣女从未见过千姗有这样的丝帕。倒是……”
“是什么?”她有些迟疑,慕容辰翰的眸色却深了深,手中的丝帕轻柔滑顺,绣着一朵粉色蔷薇,细细嗅去,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蔷薇花香。
崔媛儿咬了咬唇,有些为难的开口,“这丝帕很像是……越二小姐之物。”
她话落,众人皆惊,目光不由都看向越卓良。
越二小姐,越蓉华?她的丝帕怎么会在死去的宁三小姐身下压着?
就连平日里极沉稳的越卓良也是一惊,沉声道:“崔小姐还请慎言,你如何知道这丝帕是蓉华之物?”
慕容辰翰两指细细摩挲着手中的丝帕,越蓉华?就是刚才在殿中晕倒那女子?慕容宸泽选定的太子妃?
所有人心思浮动,慕容烈也是一样,本来他已是极乏,可此时却忽然目光微动,看来今夜这事还是很有趣的。
他可以肯定,越蓉华是被人陷害,可谁让她这般不小心,落下了自己的东西呢?
他倒要看看,这回慕容宸泽要如何办?
越卓良的话崔媛儿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只偷偷瞄着慕容辰翰,见他若有所思,心头不免暗自松了松。
“你可确定这丝帕是越二小姐之物?”慕容辰翰思量片刻,目光微狭着落回崔媛儿身上。
他的目光看不分明,崔媛儿眉心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很是犹豫的道:“臣女见到过越二小姐用这丝帕……”
房间里气氛分明有些不对,几位大臣各自看看,看看面色紧绷的越卓良,又再看看脸色苍白的宁恒远,最后偷看几眼陛下的神色,心中都有疑问,却又都不敢多言。
最后,是崔应堂犹豫着开了口,“说来,今夜从开宴前越家二小姐无故昏迷之后,就未曾见过越家二小姐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眼中疑色更重,说来也是,那越家二小姐开宴前莫名其妙就昏迷了,莫不是装的?
“太子殿下后来也不见了……”又是一人低低的说道,大家眼神都是一变,皱起眉来。
慕容烈已经坐回了屋中,好整以暇的等着看戏,他心情难得如此愉悦,虽然面色依然阴沉让人看不出端倪。
慕容辰翰唇角微抿,凝了凝手中的丝帕,“来人,去看看太子殿下同越家二小姐是否出宫了?”
“不用找了?我们一直在这里呢。”
慕容辰翰的话刚落,就有女子娇柔却又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都是一惊,四处看看,却并没有人。
只慕容辰翰和慕容烈的目光朝着屋外不远处一颗树上瞧去,一女子坐在树干之上,樱红的唇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的模样。
月色之下,她的面容如镀了银霜,将本就白腻如脂的肌肤衬得更加柔白,双眸之中也如同落进了月华,眼瞳发着光、清透如能见底。
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及裙摆随夜风微动,乍看,竟如同月下嫦娥,欲随风而舞。
慕容宸泽单手负后,静静站在她身边,和她穿着同样的紫色,两个人一站一坐,却无比融洽。
见她忽然出声,慕容宸泽无奈的垂眸看她一眼,凤鸾歌察觉到他的目光,微仰了头,弯眉一笑,眸中的意思分明,这戏也看得差不多了,他们若再不出现,就没法演了啊。
慕容烈再次见到那双眼,心中狠狠的一跳,为什么会如此相像?若只看那双眼,竟然会让他以为是那人重新活了过来。
而慕容辰翰捏着丝帕的手微微一紧,这女子就是越蓉华?他们在此多久了?他竟然丝毫不察。
慕容宸泽就算了,可这女子,功夫也这般好吗?
而且貌美的女子他不是没见过,甚至比她更美的也有,可却没有人如同她一般,仅一眼,就让他心中震动。
她的气质分明沉静,可那双眼的灵动和透澈,微仰头看着慕容宸泽轻笑的模样,却让人心头微颤。
难怪,慕容宸泽会如此喜爱她,甚至说出那只娶她一人的话来,这样灵透的女子,却是值得。
慕容宸泽虽然只看着凤鸾歌,可他的目光太过灼烈,让人无法忽视,慕容宸泽眸子一眯,弯身抱起凤鸾歌从树上一跃而下。
“参见太子殿下。”众人见着慕容宸泽忽然出现,都颇为惊讶,莫非他二人一直在这树上看着?陛下在此,他们却躲在外面,这也未免太过失礼了。
慕容宸泽才不管其他人如何看,下地之后牵着凤鸾歌直接朝屋中去。
“儿臣见过父皇。”
“臣女参见陛下。”
两人恭敬的行礼,面色都一样的清冷,许是两人在一起久了,不由得那周气质也是越来越接近。
慕容烈看着他二人,压制住心中的诧异和震惊,只淡淡道:“你二人既然在,为何不出来?”
“蓉华身子不适,儿臣本欲送她回府,不料经过此地却见出了事,儿臣不欲打扰四哥查案,所以才未曾出来。”
慕容宸泽眸色清冷,行礼之后只牵着凤鸾歌站到一边,所说的话虽不让人满意,却也让人找不出太大的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