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知他是因关心她才会如此,虽是无奈,却也觉得暖心。将那些烦扰的情绪挥去,眸中带了丝笑意,却还是噘着嘴道:“知道了,真罗嗦。”
慕容宸泽眯眼,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叱,“不识好歹的丫头,这么快就嫌我罗嗦了?”
凤鸾歌勾了勾唇,没有再答话,只是忽然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腰,闭上眼深深呼吸他身上冷冽的兰香。
慕容宸泽眸色一软,垂眸看着怀中人,唇角也带上些温软之意。
修长手臂回抱住她,将她往自己怀中抱得更紧,无奈轻叹,“丫头,你是吃定了我。”
凤鸾歌抿唇轻笑,原来,这便是男女之情。
情到浓时,只需一个浅浅的碰触,就能让人心中百花盛放,春草丛生。若是可以,只想这样抱着彼此,一生一世。
只是,命运总是曲折,如同一把冰冷的剑吻上每一个人的脖子。
无人,可以幸免。
………
夜色幽沉,月寒风冷。
梓城外不远处的密林中,幽冷的月色之下,身着白衣的男子席地而坐。拨动琴弦,袅袅琴音响起,缓如流水、低回委婉、如泣如诉。
可他的身边,却是一片刀光剑影,杀意凌然。
漫天的箭如雨般落下,二十名暗卫呈环形将男子紧紧护于身后,手中长剑不断挥舞,将射来的箭击落在保护圈外。
可那箭雨一波接着一波,对方很可能是在消耗他们的体力。只待他们力气不支之时,再攻上来。
“王爷,对方现在不知人数多少?明显是在拖延时间。我等为王爷掩护,请王爷速速离去。”一名暗卫一边挥剑将箭击落,一边沉着嗓子请示,面色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虽然信号已经发了出去,可支援的人一直没有赶到,再耽搁下去,恐怕王爷会有危险。
而这被称为王爷的男子正是夏国安王慕容辰安。
恍若没有听到暗卫的话,慕容辰安只闭着眼,静静抚琴,周遭的一切似都与他无关一般。
“王爷!”孟武一急,陡然提高了声音。
“放心,不会有事。”慕容辰安终于淡淡开口,语气却笃定的让孟武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只能用力挥舞着手中的剑,将再次呼啸而来的箭击下,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感觉到手腕处已经有些发麻,而他身边的其他暗卫显然也是如此,动作都已经比之前慢了些许。
就是这一慢之间,竟有一枝箭冲破暗卫防护,带着势不可挡之态,直直的朝着慕容辰安钉去!
“王爷……”孟武霎然变色,惊叫一声,随后朝慕容辰安方向猛的跃去。
慕容辰安却犹如未知,依然闭着眼,动也不动。
眼看那箭已至他面前,孟武心已跳到了喉咙口,似已看到王爷浑身是血的模样,只恨自己不能更快些。
那箭与他眉心仅差一寸,电光火石之间,“叮”一声脆响,却是另一支箭从侧面破风而来,将那箭打偏了去。
孟武的一颗心瞬间落了地,这般被惊吓之后,浑身都是冷汗,他急急的到了慕容辰安身边,还有些后怕的问道:“王爷可有受伤?”
却还不等慕容辰安答话,另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安王如此处变不惊,真真是让人佩服。”
这声音娇柔温软,分明是女子的声音,而女子声音响起时那箭就已停止了攻击。
孟武惊了惊,握紧了手中的剑闪身护在了慕容辰安的身前,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厉声道:“什么人?”
周围的暗卫也朝着慕容辰安靠拢,依然是呈环形将慕容辰安护在其中,看着暗黑幽静的小树林,个个面上都严肃到了极点。
“呵呵……”那女子却是轻笑起来,那笑声虽也娇婉动听,可在这夜间幽静的树林里却显得有些渗人。
孟武更是紧张,握着剑的手心已有些冒汗,今日里这些刺客显然是有所预谋的,他们将王爷引到此地,也不知到底是何企图?
而他们的援兵却一直未到,若是他没猜错,应该也是遇到了阻击。以他们现在的人手,若是对方突然发难,他们怕是难护王爷周全。
慕容辰安却是一直面色未变,果真就如那女子说的一般镇定自若。像是胸有成竹,又好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手中未停,只顾抚琴。
在这杀意四起的树林之中,却有琴声幽幽,宁静人心。
那女子止了笑,似有片刻的沉默,才凉凉的道:“安王如此不动声色,倒是真不怕死?”
“你若想我死,又何必放过我?”慕容辰安终于开了口,声音如琴音一般幽幽凉凉。
“看来,安王不若你这琴声,心,还未凉。”
那女子轻笑,顿了顿却又道:“不过,安王难道也一点不好奇,我是谁吗?”
冷冷的勾了勾唇,慕容辰安没有回答,不是他心中所想之人,是谁又如何?
那女子久久未得到答复,好像有些失落的一叹,“罢了,安王对安王妃用情至深,怕是对其他女子都是不好奇的。”
话落,又沉默了片刻,才又幽幽的道:“若是安王妃知道安王为了她一直孤身一人,不知会是高兴还是心疼呢?我想,她应该是会心疼的,她那般爱你,定也不希望你过得如此寂寞,你说是吗?”
随着她话落,从那林子暗处走出个身影来。女子身上罩着紫色的披风,夜色中看不清容貌。
慕容辰安却是随着她的话朝那方向看去,看见那女子身影时,面色竟是一变,指尖猛一用力,弦断、声歇。
他忽的站起身,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女子,“你……”
那女子却忽然一笑,福了个身道:“魏菀伊见过安王。”
慕容辰安身子一僵,眸中疑色更重,魏国九公主魏菀伊。
………
那女子带人走后,慕容辰安又静静坐了许久。看着那断裂的琴弦,他仿若穿过了时间的洪流,在那月影之下,看见身着桃色绣荷花纱裙的女子,一双美眸若盈满秋水、顾盼流转,红唇边的笑意带着娇羞,“辰安,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是什么?”慕容辰安看似惊讶,却早已明了是何事,只在心中暗笑这个傻姑娘。
贝齿咬着下唇,长睫微垂,凤倾舞双手死死绞着手中的绢帕。出口声音细弱蚊鸣:“父皇和母后他们同意了。”
“同意什么?”继续装傻。
“就,就是,我们的婚,婚事。”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勇气说出了这句话,凤倾舞脸已红的如三月桃花。
“呵,傻姑娘。能嫁给我这么开心?”看着那如桃花映面的嫣红脸蛋儿,贝齿紧咬着的润泽红唇,慕容辰安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略带薄茧的手抚上那桃花面,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谁,谁开心了。”凤倾舞更是羞臊,头越渐低了下去。
“哦,你不开心?”
凤倾舞只觉得他的声音变了,以往总是温柔润和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难道他将她的话当真,生气了?
她想同他解释,抬起头来,却只觉一片阴影罩下。有温热的东西覆上自己的唇,软软的,柔柔的。
猛的睁大眼睛,只撞进一双如墨玉般的瞳眸中,近在咫尺,那眸中有桃花盛开。
可花开得再美,总有凋谢之时。
慕容辰安只看到眼中桃花片片凋零,被风吹散,佳人再无影。此时,此景,无良人。
闭上双眼,泪水微凉,从眼角滑落。
心花凋落,片片成灰。
“王爷,属下在半路遇人阻挠来迟,请王爷责罚。”终于,孟文带着人赶到了。
却原来昨日下午有人给慕容辰安送来一把琴,还说若想知道凤倾舞的消息,便到梓城外相见。
而那把琴竟是随凤倾舞一起消失的琴。他一直以为那琴已沉入河中,昨日见到那琴之时,慕容辰安只觉得心跳都停滞了一般。所以,明知可能是陷阱,他却还是来了。却在刚入林中,便遭到了伏击。
“无事,起来吧。”
闭上的双眼睁开,手指轻抚过断裂的琴弦。墨玉般的眸子中悲伤隐去,反有些诡异的光芒暗暗涌动。唇角轻勾,溢出一丝冷笑,“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王爷,什么有意思?”孟文只是觉得今日的王爷似乎特别不一样,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倒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孟武更了解情况一些,王爷和那女子谈话时让他们退了开去,虽不知那女子是谁,对主子说了什么?但从那女子走后,主子就一直静默不语,看刚才那样,怕是思极了王妃。悄悄扯了扯孟文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孟文撇撇嘴,却也不再说话。
慕容辰安没有管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缓缓站起身来,抬眼看了看那已泛起了白的天空,微眯了眸子道:“我们去梓城。”
………
城外别院之中,许是这两日睡的太多,凤鸾歌一早就醒了过来,再没了睡意。躺在床上直愣愣看着帐顶发了半天的呆,只觉得这几日就如在做梦一般。
她本是为了躲避和白子煜的婚事才急匆匆的下了山,却从未想过,竟然刚下山没多久就再遇上了他。而且白子煜就是慕容宸泽,这一切莫非真是天意么?
这样一想,心中忽然就有些发紧,如丝丝凉意从脚底往体内灌。哪怕暖炉将屋内烘的暖如春日,她竟依然感觉到冬日里摄人的寒意。
不知为何,她就是感觉到了让人恐惧的气息。好像有一只手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从她的穿越,到她的重生;从慕容宸泽的失忆,到他恢复记忆。这巧合的让人心生惧意的一切,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人该是有多强大。
或者,根本不是人?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了开来。
推门的人显然很是小心,似是怕吵到屋里的人,却在看见床上睁着眼发呆的人儿时微蹙了蹙眉,“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凤鸾歌因着刚才的胡思乱想还有些心悸,躺着未动。只转了眸子看向已站在床边的人。随后,呼吸一窒,心头微跳。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色暗兰纹锦服,虽不如慕容宸泽俊美,那贵胄之气却半点不输给他,眉眼之间清疏寒润,不是白子煜又是谁?
她手撑着床半支起身,直勾勾看他半响,“白子煜……”
慕容宸泽眸中光色一闪,微抿了薄唇,倾下腰去靠近凤鸾歌,薄唇微启,话意莫明,“凤儿,叫错了。”
凤鸾歌咬唇,这人又在自己吃自己的醋了?
她只是忽然看见白子煜,觉得有些梦怔了。毕竟,虽然知道他们是一个人,可他突然这样出现,还是让她有几分怔然,好像又回到了凤凰山中那些日子一般。
那时候,他一直是用这张面容陪着她、护着她,让她重新对他心动!
慕容宸泽眸中光彩明灭莫测,再开口语气却是悱恻绵长,他轻声道:“乖凤儿,叫子煜。”
凤鸾歌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眸中摄人的光彩,心跳一顿,随后不争气的胡乱跳动起来,他让她叫他子煜。
“你……”
“乖,叫我子煜。”慕容宸泽将脸朝她更欺近了两分,那唇几乎已贴在了她的唇上,轻声诱哄。
凤鸾歌脸色已是绯红如霞,唇瓣不自然的动了动,半响才轻声道:“子……子煜……”
慕容宸泽微微勾唇,轻贴了贴她的唇,缓缓磨蹭两下,才又柔声道:“再叫一次。”
凤鸾歌脸红的如滴血,这次却也不再那么犹豫,反正已经开了口,再叫自然就顺利了许多。
“子煜。”
她声音极轻,却也娇软,柔柔一声让慕容宸泽五脏六腑都酥软了下去。
他揽了她的腰,在她唇上轻轻一咬,喟叹道:“宝贝凤儿,真乖。”
顿了顿,复又道:“你这般乖巧,我应该如何奖励奖励你,你可想见你那几个小丫头?”
“你要带我出去?”凤鸾歌眸子一亮,大睁着看他。
“为何想出去,我让人带她们过来可好?”慕容宸泽微皱了眉,他今日有事要去处理,本是怕她闷,想让人带那几个丫头过来陪她。
可凤鸾歌显然不满意,她在这别院憋了好几天了,这人明显是将她当成了重症患者,每日里就是吃饭睡觉,她也好想出去透透气的。
而他忽然打扮成白子煜的模样,又要让那几个丫头过来。定是因为他要出去的。
“可你说过去哪里都带着我的。”凤鸾歌微噘了唇,眼带控诉的看他。
她一双眸子如同水晶一般透澈,又好像聚了漫天星辰一般,眼底全是耀眼光芒。就这般眼巴巴的看着他,让他只觉得被那满天繁星迷了眼,哪里还能拒绝得了?
他一叹,她定是他命中的克星,只要遇着她的事,他总是无法冷硬得下去的,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儿,“你是吃定了我会心软。”
这样的话他已是第二次说,说得无奈,语气里却满是宠溺。凤鸾歌咬唇轻笑,“这叫君无戏言。”
慕容宸泽眼底若沾染了她眸子里的星光,却是苦笑了笑,大手重重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狡猾的丫头。”
………
慕容宸泽看着面前的少女,眸中光彩流连。
一袭浅紫色收腰锻锦宽袖锦棉裙,裙摆和袖口都用银色丝线绣出朵朵蔷薇花纹。三千青丝用紫色丝带挽上两缕,其余的都如缎披落在肩头。白净的小脸上虽未施粉黛,却已足够娇艳动人。
与平日里一袭红裙不同,少了那股如晚霞的明艳苍凉,更显得清新雅致,澄澈动人。
那双琉璃般的黑亮杏眸闪闪发亮,带着丝无奈的看他。樱红唇瓣微噘,似有不满。
慕容宸泽微勾了唇,果然还是这样顺眼多了,那红裙一点也不配他的丫头。特别是看见她和魏云奕同是一身红衣站在一起,那画面刺得他眼睛生疼。
凤鸾歌却着实是无奈的,早知道这人骨子里的霸道,现如今连她穿什么衣服都要管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准备了一柜子的紫色衣裙,还说什么若不换就不带她出去,真真是可恶。
“怎么,不喜欢?”慕容宸泽上前几步,垂眸看她。
若说喜欢么,她确是喜欢的。她本就喜欢紫色,不喜欢红色,慕容宸泽对她的喜好一直都很清楚。
可她若这般说,这人会不会得瑟,以后都这般霸道。
所以她只抿了抿唇,并未答话。
慕容宸泽一叹,环住她的腰将她往身前带,抵着她的额头道:“乖丫头,我最是喜欢你穿紫色,以后就这般穿可好?”
凤鸾歌的心忽的一颤,她记得他二人初次见面时她便是穿的紫色。
从那以后,她见到他除了以白子煜的身份出现时,从来都是一袭紫服。想到此,心中又是温暖却又有些心疼,这男人,真真是霸道……却又让人完全无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