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病房里再没有旁人,只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
“咔嗒——”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的门开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湛赋鸿的视线里,但是他眼前模糊,有些看不清楚站在面前的是谁,他有些疲惫地合了眼,再睁眼,仍旧觉得眼前一片恍惚。
“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湛二叔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有些缥缈。
湛赋鸿还能听得出声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才让自己觉得好了一点点,虽然看不清眼前的人,但是脑子还算清醒。
“老二啊,你来了,坐吧。”湛赋鸿有些吃力地挪了挪身子,坐起来,眼睛望着湛二叔的方向,视线里却只剩一团黑色的光影。
湛二叔坐在床边,伸手在湛赋鸿的眼前晃了晃:“大哥,你怎么样?眼睛好点了吗?能看得清楚吗?”
湛赋鸿吃力地眯了眯眼睛,最终还是放弃了,摇了摇头:“唉,怕是好不了了,这视力反倒是越来越差了。”
听见这话,湛二叔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阴沉的笑,可是转瞬即逝,继而才又道:“昨天我回去还打听了一下,咱们这岁数也不小了,可能是得了白内障,所以视力才会突然变得这么差,陆医生给你检查过吧?”
是不是白内障,别人不知道,湛赋鸿心里却很清楚,他起初也以为是白内障,问了陆元州,却被十分肯定的告知不是。
那时候他就有些疑心了,重要的是,刚来医院的前两天,他觉得自己的视力明明是有所恢复的,但是这几天似乎又突然加重,加上刚刚余小溪说的那些话,他的心里实际已经暗暗有了答案。
“小陆检查过了,说是白内障,不过他让我安心,白内障不是什么难治的病,他会解决的。”湛赋鸿笑了笑,故意道。
这倒是让湛二叔愣了一下,都说在北市,医术最好的人,除了陆元州就没有第二个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居然连是不是白内障都差不清楚,看来也是浪得虚名,这样,他也就放心了不少。
“那就好!我这还每天悬心着呢,小陆医术了得,一定能够把大哥你治好的,不过……大哥,您现在身体这么不好,公司有些事情您也是不方便处理了,明澄现在还只是继承人,有些事情还得大哥您点头,可是您现在这身体……”湛二叔边说边打量着湛赋鸿的脸色。
见他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接着往下说:“要不这些事情还是放手让明澄去处理吧?公司现在堆积了一大堆的事情,您这边不能批,明澄那里也不好动作。”
湛赋鸿的眼珠动了一下,脸上还算和气:“明澄这孩子啊,把事情都处理得很好,我自然是再信任不过的,公司的事情就随他去处理吧,我老了,管不动了。不过,我现在眼睛不好使了,小陆是说要动那个白内障的手术才能够恢复,到时候我再签字授权吧?”
要是动一个白内障手术就能好,那才怪了。
湛二叔阴沉地看了湛赋鸿一眼,虽然这东西迟早都是湛明澄的,是他儿子的,但是他等了几十年了,实在是快要等不了了。
不管怎么说,他这一辈子都一直被湛赋鸿压制着,不能一展抱负,现在自己的儿子被湛时廉打压着就算了,怎么能还让他被湛赋鸿掣肘?
“大哥,其实这种事你叫来律师盖个指纹就好了,也免得你放心不下,何不干脆放下这些,就好好养病才好。”湛二叔说着,起身倒了一杯水。
湛赋鸿用力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身边的人在做什么,但是他只能看见一团模糊不清的光圈,人影在他面前晃动。
“大哥,来,喝杯热水润润嗓子。”湛二叔把杯子交到湛赋鸿手上,自己又坐回到床边的椅子上。
杯面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湛赋鸿拿着杯子,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略显苍老:“我是年纪大了,看这境况是活不了多久了,我手里的东西啊,时廉那孩子是不稀罕,早晚还都是明澄的,明澄做事比楷安要靠谱许多,交到他手里我也放心。”
湛赋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杯沿,又接着道:“只不过,湛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产业分散,咱们这些人啊,是想指望时廉那孩子能把手里的市场放一部分给湛家,毕竟都是姓湛,不到万不得已,时廉和明澄这两兄弟还是别闹得太僵才好。”
湛二叔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还是缓缓笑道:“大哥说的是,他们两兄弟虽然是很久没有见面了,但是从小两兄弟感情就不错,哪能因为生意上的事情闹矛盾?”
湛赋鸿侧头,看向湛二叔的方向,他看不清湛二叔的脸,但是他知道,人就在他身边,
“老二啊,我是希望时廉能和明澄一条心,两人要是能够合作,自然能够共赢,这对湛家也好,我希望,他两能像我们两兄弟一样,齐心协力,把整个湛家发扬光大。”
他缓了缓,深深吐了一口气才接着道:“你也知道,湛家现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祖祖辈辈十几代人的心血,可千万不能毁在你我这辈人手里呀!”
湛二叔脸色晦暗,这一辈子,他最是愤愤不平的就是这件事,同样是湛家子孙,为什么因为湛赋鸿是大哥就能够继承湛家家业,而自己永远只能在背后管一些小公司,明明他自认自己的能力绝对不会比他大哥差,但是就是没有机会,一直被压制。
他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被迫庸庸碌碌,在背后被人说了一辈子米虫,庸才,自己这一辈子算是能够看到头了,但是没想到老天长眼,能让自己的儿子有机会在湛家翻身做主,他又怎么甘心让自己的儿子步自己的后尘?
但是他不能表现得明显,还是应和着道:“是啊,咱们是老了,现在是孩子们的世界了,我们也就只能尽自己最后一点力,去帮衬帮衬这些孩子们了。”
湛赋鸿垂头,看了看自己手心的杯子,心思却不知道飘向哪里去了。
“老二,说实话,若是我死了,这湛家真就名正言顺是明澄的了,你急是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