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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情之为物 13

    夕照山南麓,王惟一草堂。

    沈峰一梦许久,终见眼前云剑先生笑道:“峰儿,爷爷要去了,你回去罢……”

    沈峰流泪不舍,要随云剑先生远去,却见云剑先生抚摸沈峰脸庞,慈祥说道:“爷爷要去天上参悟楚天碧云剑剑法,峰儿如何能随爷爷去得?”

    沈峰偏说要去,云剑先生轻轻擦干沈峰泪水,安慰说道:“峰儿尚幼,自有大好将来,需要好自珍重。先前有人毒散你心神,爷爷此来是助你抱神守一,如今毒解,爷爷也该去了。”

    沈峰此时再去抓云剑先生衣袖,却发觉手指握上去,竟是虚影,哪能握住甚?云剑先生眉慈目善,流露着万般怜爱,转身踏云而去。天峰岭绝壁,云波浮动、山风咧咧,隐隐传来云剑先生吟诵道诀:“以一心观万物,万物不谓之有余。以万物扰一气,一气不谓之不足。一气归一心,心不可为物之所夺,一心运一气,气不可为法之所役。心源清澈,一照万破,亦不知有物也。气战刚强,万感一息,亦不知有法也。物物无物,以还本来之象。法法无法,乃全自得之真……”

    沈峰哭拜,再抬头看时,云剑先生已依稀难见踪影,天峰岭绝壁依旧云遮雾罩,周遭望尽,是无边天地。沈峰泪水溅湿地上,却见一旁双手逐渐长大,身形不复孩童……

    沈峰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却见眼前叶欢、洛惊鸿正惊异地看着自己,沈峰只觉脸颊湿润,竟全是泪痕。

    “终于醒了!”叶欢喜悦说道。

    沈峰尚未从梦境中难过心情中缓来,尚难抑悲伤地点点头。陈员外慌忙跑到院中大喊:“王先生!王先生!沈峰已经醒来!”

    王惟一急忙从正屋中走出,向偏房而去,陈员外跟在王惟一身后,喜不自胜。

    对面房中,有一中年汉子听见陈员外此声大喊,也惊奇地站了起来,说道:“沈峰?!难道是我那沈峰兄弟?”说罢,便要匆匆去开房门,瞧个究竟。

    正要出门时,身后一人拉住他,问道:“严四哥,这是要何处去?”

    话说这严四哥正是严秋,严秋回头解释道:“耿兄弟,那对面房中之人,许是哥哥好友,哥哥瞧瞧便回。”

    严秋口中的耿兄弟名唤耿概,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只因当年吃了官司,在家乡混不下去,只得远走他乡,化作江湖术士混口饭吃。后来与僧人天赏、术士张岗及曾有奉结识,四人兴趣相投,兼做那看些风水、镇邪驱鬼活计,倒也赚了不少银钱。严秋三哥死时,便是耿概、张岗帮忙看坟下葬,借这机会与付北、石广武、严秋有了联系,说起官府搜刮民脂民膏,众人恨到一起去,便常约一起做那劫富济贫的买卖。

    “严四哥这样说,便是认不准了?”

    严秋只是听名而断,天下名唤沈峰者也不知多少,只是心想沈峰兄弟便在杭州,这事许是八?九不离十,便犹豫道:“应是我那兄弟。”

    “严四哥既校不准,贸然出去,岂不是陷我兄弟于险境?”耿概说话阴阳怪气,又道:“再者说来,那人即便是严四哥的兄弟,若得知我们是劫走贡品细锦之人,保不准会将我们卖与官府。”

    “你说甚么?!”严秋怒气中来。

    “且消消火、消消火。”僧人天赏笑眯眯上前,这天赏僧人虽说是个出家人,穿得僧衣、手持佛珠,却端端的一副俗世嘴脸。只听他笑道:“严四哥与耿兄弟切莫伤了和气,贫僧说句公道话如何?”

    二人暂且放下争执,便听天赏说道:“我们兄弟四人与严四哥兄弟三人合伙做那没本钱买卖,算来也有十几遭了,这三四年过去,一直平安无事。只说这次劫那贡品细锦,按说一路安排异常谨慎,却是你家付大哥说去明州销赃,好巧不巧,如何偏就在明州被堵个正着?”

    “此番劫的是贡品细锦,不是以往易售之物!坐地转卖,谁人敢收?”严秋皱眉解释,天赏却是一笑,又转视刚刚病愈的曾有奉,说道:“便就如此,可你家付大哥、石二哥和我张岗兄弟尽被捉去,曾老弟险些栽了性命,我与耿概兄弟也是受伤不轻,偏偏严四哥毫发无损,这是为何?”

    “没错,若论拳脚本事,我们兄弟谁也不比你老严矮一头!”曾有奉气道。

    严秋环视一周,心中瘀滞,气道:“诸位是说我严秋暗通官府,坑害自家兄弟?!”

    耿概双手插入袖中,冷嘲热讽说道:“人心叵测。我们兄弟几个都是穷苦讨生活的出身,比不了你们,严四哥本就是衙门中吃过皇粮的,付大哥更是禁宫里出来的主儿,混迹江湖这多年,保不准又想起了荣华富贵,卖了我们好去邀功!”

    严秋一把揪住耿概衣领,怒道:“你这浑人!我大哥怎地瞎了眼,偏带你们讨生计!”

    耿概撕扯严秋双手,挣扎着说道:“若无我们兄弟四人,你们做得了那买卖么?每次只说要接济穷人,也不知那银钱让你们私下分去了多少,如今又想卖了我们兄弟换银子?”

    “好,好!”严秋气极而静,一把将耿概推至一旁,灰心而道:“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待救出牢中三位兄弟,我们便分道扬镳!”

    天赏接过话来,说道:“严四哥曾是衙门口的人,还会瞧不出事有蹊跷?那三人从明州押解过来,送往苏州定罪问斩,这本就是保密之事,如何会在沿途州县张出榜来?”

    曾有奉哼笑一声,严秋转视而道:“如此说,诸位怀疑有诈,便不打算去救那三位兄弟?”

    天赏反问道:“严四哥怎地明知故问?”

    “我瞧严四哥是巴不得我们兄弟三人去投那罗网罢?”耿概说道。

    “好、好,好!”严秋失望之极,转身而向门口,背身说道:“既如此,严某不再强求,牢中三位兄弟,严某自会去救得,自今时起,我们各行各路,请了!”说罢,便要开门出去,却不料僧人天赏大呼一声:“想哪里去!”说罢一掌袭来……

    另一侧厢房中,叶欢方喂沈峰一些温水,扶沈峰倚坐起来,见沈峰脸上泪痕未净,便柔柔问道:可是做了什么难过的梦么?

    沈峰艰难一笑,说道:“一梦好长,净梦到幼时爷爷陪我闲诉之话、陪我玩耍之事,只是那时实在年幼,多少记不清了,这一梦之中竟全想起来。”

    “待你病愈,可去看望老人家。”

    沈峰摇摇头,说道:“看不见了,他老人家早已驾鹤西游。”

    叶欢沉默,沈峰叹道:“这一梦忆起之事,也让我忽然明白许多……我原不知为何自幼便能看懂恒山剑法,也看得出剑法破绽,如今习练武功,再回梦童年,方知那时爷爷与我所说的道法经文,竟是他所悟各般剑经,是恒山剑法的精妙所在……心源清澈,一照万破,亦不知有物也……唉,只是那时,爷爷与柳伯伯皆不准我习武,便忘记了。”

    听到这时,洛惊鸿隐约知晓为何沈峰武功剑意高于剑法,正要劝沈峰回归正途,踏实习武,忽听院中有打斗之声,洛惊鸿起身窗前,向外看去,却见三人正在围攻一人,似死仇一般,招法狠毒,净往要命地方招呼。

    “可是贼人追来了?”叶欢提剑在手,行至窗边问道。

    “不像……”洛惊鸿紧盯窗外,说道:“这几人不知是何冤仇,正在拼命。”二人盯了小一会,沈峰也缓缓下了床来。叶欢正要怪沈峰胡乱动弹,却见沈峰忽然瞪大眼睛,惊道:“严四哥!”

    叶欢、洛惊鸿俱是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叶欢便觉手中一轻,沈峰竟已抽出倾世剑,撞破窗棂、跃向院中。

    严秋被那三人围攻,几次险些丢了性命,正在勉力保命的功夫,忽听身后一声大喝:“严四哥莫慌!我来助你!”

    此刻沈峰哪还是当初江州时文弱书生、初学乍练?这一上手来,用的便是楼淮月所传霜、雨二剑剑法,又因见严秋性命危急,沈峰真真儿是逼得急了,用上了十成十功夫、毫不留情,手上倾世剑更非凡品,剑光过处,只听一声脆响,曾有奉朴刀立时断成两截,沈峰手中剑势不减,一剑刺中了曾有奉肩膀,剑尖顺势又是一抖,又在耿概胸前带出一道不浅创口。

    沈峰一剑下来,占得是出其不意的便宜,二人立时受伤,直将曾有奉、耿概、天赏吓了一跳,暗惊:这是哪来的高手!只是三人不知,沈峰的霜、雨剑法远未练到家,这时出手的若是楼淮月,三人哪还有命在?

    “沈峰兄弟,果然是你!”严秋惊喜不已。

    “严四哥可还好?”沈峰关切问道,严秋忙说无事,二人正说话,洛惊鸿、叶欢也已疾行院中,天赏冷道:“枉我们兄弟这般信你,不料到你竟在此伏下人手!”说罢使了个颜色,三人心照不宣,纵身逃出院子。

    “可要留下他们性命?”洛惊鸿手中扣着三柄飞刀,冷冷问道。

    “罢了,由他们去罢……”严秋叹道。

    见严秋心中不爽快,沈峰隐约觉得事非简单,正想安慰着,忽觉头脑又是一阵眩晕,叶欢急忙扶住沈峰,问道:“可还好?”

    沈峰只觉精神不足,却无大碍,怕叶欢担心,安慰了几句。叶欢却是斥道:“你这傻人!便不知中毒初愈么?伤了身体怎办?!”

    严秋此时才想起陈积善呼喊沈峰醒来之事,心知沈峰身体有恙,忙将罪过揽到自身上来,赔罪说道:“姑娘莫气,一切怪我老严,让我沈峰兄弟着急。”

    叶欢瞥了严秋一眼,只是脾气怎好发作?正憋屈着,洛惊鸿反倒打起圆场,笑道:“我这侄女便是这样,关心则乱,严兄切勿当真。”

    严秋心领神会,也是一笑。此时,王惟一才敢来到院中,暗自庆幸几人打斗,没有毁了药花药草,严秋也是连忙赔罪。王惟一查视好那些***,才来瞧看沈峰,又诊了脉,点点头道:“毒药之方***不会错了,再为你们开上七付药,便能去了根。”

    众人一听,甚是高兴,王惟一却泼了一盆冷水,说道:“你们也莫要这样高兴!我观沈公子脉象,中毒初愈便去与人动手,身体气血无有大碍,反倒是心神虚耗严重,王某只是郎中,不懂甚么武功,不过也要劝沈公子,那邪法武功还是不练为妙。”

    “王先生怎知是邪法武功?”洛惊鸿问道。

    王惟一有些不悦,瞥眼去看沈峰,沈峰凝眉上前,端正行了个礼,一则感激救命之恩,二则请教说道:“还望先生指点详细。”

    “王某也是猜测,若说得不对,莫去见怪。”王惟一见沈峰不似心怀邪念之人,终说道:“王某幼时随老师学医,曾听老师讲过一事:约四十年前,一位耄耋老道千里来寻老师医病,老师诊后发现,这老道人身体健硕、气血充盈,甚至要比而立之年的汉子不差,只是却是心神虚淡,如风中残烛,或将随时寂灭。老师从未见过此症,用尽百般办法,终归无用,最后才知,乃是因那老道人所习功法极耗心神,是一门绝世邪门功法。”

    众人听得入神,王惟一又道:“那时治疗有一年之久,终无起色。老师与那道人说,若是早几十年废去武功,自无心神消散之虞,只是到了这般年纪,便是再废武功,心神恢复,肉身气血却也定会衰竭。最后,老师勉为其难,为其开了一张只有两个字的药方……”

    “哪两个字?”沈峰好奇问道。

    “六辟。”王惟一说道。

    “六辟?”众人不解其意。

    王惟一应道:“六辟,便是墨子所言六辟,老师乃是劝他,惟除去喜、怒、乐、悲、爱、恶,方得维持心神不灭。”

    “六辟……”洛惊鸿惊道:“难道是当年的六辟道人?”

    “我不在江湖,不知他名号。”王惟一说道:“说起此事,不过是劝沈公子悬崖勒马,莫入歧途。你可知那老道人一生最大憾事为何?”

    沈峰瞪起眼珠,却见王惟一说道:“无后!”

    沈峰讪笑,王惟一转身回去屋中,留下众人,叶欢、洛惊鸿好不尴尬,只有严秋偷笑,在沈峰耳边悄声说道:“兄弟,若是练了邪功,还是趁早废去罢。”

    严秋又使眼色瞥了瞥叶欢,悄声道:“兄弟有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娇妻,还要好生珍重身体才是……”

    沈峰哑然失笑,忙去看叶欢,好在叶欢未听见话语,心中大石放了下来,忙转了话题说道:“不说这事,严四哥,池州一别,如何却在这里相遇,石二哥在何处?”

    说起这事,严秋忧心起来,众人回到屋中坐下又叙,严秋见洛惊鸿、叶欢不是外人,并不防备,便将池州一别后,与大哥付北及耿概等人会面,一同劫了贡品细锦之事说了仔细。

    “谁知细锦转运至明州后,还未及售与大食商人,便被一干江湖人围住,那领头之人剑法甚高,我们合力也不是对手,付大哥、石二哥要我们先逃,他们断后,约在杭州汇合。谁知两位哥哥和张岗尽数被捉了去,只有我们四人逃了出来。”严秋长叹一口气,将桌上清水权当做酒,饮下一大碗。

    沈峰见严秋眼气闷,亦是心急,严秋一抹嘴角,又将方才耿概、天赏污他与官府有隙之事一并将来,气得沈峰直骂小人。

    “如今付大哥、石二哥怎样?官府可定了罪么?”沈峰急切问道。

    严秋正要去说,又担心沈峰牵扯当中,犹豫一刻,只说道:“我使人打听了一番,他们暂且羁押明州大牢,尚无生命之虞。”

    洛惊鸿老江湖,自将严秋心事看在眼中,却默不作声。沈峰忙道:“四哥须要想些办法,早些救人才是。”

    严秋只去安慰沈峰,骗他说道:“兄弟不必担忧!这些日在此治伤,我已寄出好些书信,约来不少江湖好友,只待他们来到杭州,便要出去明州,定将兄长们救出来。”

    “到时用得着沈峰,严四哥尽管开口!”

    严秋一愣,瞧着眼前只曾有数日交情的沈峰,又想起耿概、天赏等人,竟止不住眼泪涌上来。严秋慌忙低下头去,倒上两碗清水,递与沈峰道:“兄弟果然肝胆相照!待下月,四哥众好友来时,定约上兄弟一同前往!”说罢,一碰瓷碗,将清水一饮而尽。

    那清水饮得快了些,严秋脸颊胡须尽湿,趁着沈峰不注意,严秋双手既摸干了脸上清水,又擦去了眼间之泪。待沈峰放下瓷碗时,严秋已然换成一张大笑面容,赞道:“痛快!我沈峰兄弟虽是身体初愈,却依旧豪气不减!”

    沈峰与严秋相视大笑,洛惊鸿与叶欢走上前来,便听洛惊鸿笑道:“你们兄弟重逢,自然欢喜,只是沈峰体内余毒未清,莫要过度才是。”

    严秋忙忙称是,又责怪起沈峰,如何不与他介绍眼前二人。沈峰一拍脑门,直道糊涂,于是起身说道:“这位叶欢,是我的……”

    说到这里,沈峰一时尴尬起来,说是好友?同窗?似又都不合适,正挠头时,叶欢重重踩了沈峰一脚,痛得沈峰直咧嘴,叶欢白了沈峰一眼,笑道:“我与沈峰乃是同窗。这位是我大娘,姓洛,名惊鸿。”

    “原来是均州洛家女侠!久闻大名,幸会幸会!在下青州严秋。”严秋起身行礼,洛惊鸿以江湖礼相应。

    “大娘这样有名气么?”叶欢不解道。

    洛惊鸿轻刮了下叶欢鼻梁,笑而不语。严秋笑道:“那是当然,洛女侠大名如雷贯耳,如今得见,严秋三生有幸。”

    严秋此事忽地再看叶欢,此人唤洛惊鸿为大娘,又是姓叶……登时皱眉惊道:“既如此,姑娘是凤凰山庄之人……”

    叶欢笑应颔首。沈峰却更惊讶,脱口说道:“凤凰山庄?!”

    “怎地?知晓我家来头,心虚了么?”叶欢调侃道。

    “心虚甚么?”沈峰实未想到叶欢乃是凤凰山庄中人,可回想起当初事,转又笑道:“凤凰山庄……江湖中多少人敬仰的去处,却想不到……”

    “想不到甚么?”

    沈峰摇摇头,无奈而笑,好似在说:凤凰山庄如此闻名天下的去处,竟有个四处打家劫舍的女豪杰,任谁能信?

    叶欢隐约知晓沈峰之意,脸上登时笼上一层寒霜,又在沈峰脚上重重踩下去,更狠狠碾了几下,痛得沈峰唤出声来,直叫饶命。洛惊鸿掩口偷笑,上前拉起叶欢小手,说道:“他们兄弟重逢,自有许多话要叙,欢儿陪大娘出去走走。”

    叶欢狠狠瞪了沈峰一眼,转身随洛惊鸿出了小屋。

    屋中严秋、沈峰相谈甚欢,权以水代酒,好不痛快。叶欢回首瞥了一眼窗内,说道:“这书呆子怎地这时便一身江湖气?”

    “我瞧他本就不是个正经书生。”洛惊鸿笑着说道。

    “大娘如何这样说?”

    “从苏解语三人试他之时,我便发觉,这人虽是书生,却有些离经叛道,有时心冷且狠,像江湖人,有时却十分懦弱,像足了教条书生。”洛惊鸿不禁笑出声来。

    “是我错看了他么?”叶欢颇为不解。

    “人便是这样,哪有那般纯粹的?”洛惊鸿笑道:“便如这严秋,看上去是耿直汉子,却也是十分有心计之人。”

    “大娘如何看来?”

    “方才说话,言起救人之事,严秋说了谎话。”洛惊鸿说道:“劫囚之事,罪及抄斩,严秋诓骗沈峰说有人下月前来助拳,只是不想牵累沈峰。我觉严秋已有死志,如不出所料,他必瞒下沈峰,孤身前去救人。”

    “严四哥好义气!”叶欢说道:“大娘,我们要帮他一帮。”

    洛惊鸿笑而不语,心中盘算着,抢劫贡品细锦乃是重罪,押解途中必有重兵,若是一个不小心,莫不说赔了自身,恐怕要把凤凰山庄、洛家和恒山一起牵连进去,正无周章,洛惊鸿思忖半晌,只轻道了一声:“此事容大娘细细想想。”

    “大娘,你说沈峰所练武功,真算邪门武功么?”沉默一会,叶欢忽然问道。

    “欢儿可知‘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之说?”

    叶欢隐约记得此句是《周易》卦辞,却不知奥妙。洛惊鸿说道:“凡事既有阴阳、更有正反,武学一道亦是如此,前人拓荒,明世间大道,合天、地、人之常法,故衍万般道法武学,在这中,有所谓正途,循索大道、渐进渐行,便是所谓四九之数、名门正派武功,然亦有人逆而行之,欲见四九之外那不用其一,以此追寻武功大道,故称之为邪法。”

    洛惊鸿牵着叶欢坐下,又道:“依大娘看,武功本未分正邪,若强说所谓邪门武功,该是令人心智迷失、泯灭良性之法门,沈峰此类自然无干。”

    “那王先生所说之人,可真算邪类?”

    “那人我知之甚少,只是听说当年后唐明宗李嗣源攻入汴州前,此人曾只身屠入皇宫,逼得朱友贞自尽。其后几十年不见踪影,晚年自号六辟道人,曾在华山张超谷现身,与希夷先生陈抟坐而论道,其后便不知所踪。”洛惊鸿说道:“人说百岁光阴、七十者稀,那六辟道人张超谷论道时,只怕已百岁年纪,且武功高绝,而只传闻他武功已经太极境界,却未听闻他如何为患天下,怎能算得邪类?”

    “那么……那么……”叶欢满脸通红,犹豫半天终于问道:“那沈峰真会无后么?”

    洛惊鸿噗地一声,忍俊不禁,弄得叶欢好不自在,洛惊鸿笑罢,戏谑说道:“欢儿若是担心,不若早早成了亲事?”

    正打趣处,篱墙外,陈员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回来,洛惊鸿见状,迎上去问道:“陈员外可是有事?”

    “那个史全,去了一日一夜,怎到此时还不回来?”陈员外愁道:“那史狐狸奸猾得紧,应不会有岔才对……”

    洛惊鸿合计良久,终于说道:“事不宜迟,若是明天上午还不见史全,我们便立即启程,去往褚易书院,莫教下毒人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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