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皱眉,点了点戚然的脑袋,“我就那么瞧不惯你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呢?你说咱们女儿家,心心念念的不就是个会疼人的男人?偏生你还就不当回事。”
“姐姐要是喜欢,送给你好了。”戚然笑着,真诚地说道。
“哎哟,真真要是我的就好了,天知道我有多想有那么一个把我放心尖上的男人。真有个这样的男人,我恨不得天天三炷香的供着。”鸢儿含笑,“我看呐,你那夫君对你是真真的上心,你可别将人家那点真心磋磨没了,到时候再回头哭,你都来不及哭。”
真心,什么是真心呢?
戚然无法再去相信男女之间的情爱是不带半分利的,哪怕迟谦真的并没设计自己,相反还费心费力救了自己,也不过是怕自己死了,无法向太傅府,无法向她父亲交代罢了。
鸢儿见戚然那副样子,就知道她没听进去自己的话。
她到底也不过是夫妻间的外人,劝个一两句是拿戚然当朋友,又觉得像迟谦这样的有情有义的男子实属难得,但再多说就是她逾距了。
因此,她叹了口气道:“罢了,懒得理你的感情事,我也没资格劝你。明儿可要跟我去瞧瞧小福子她娘,瞧那样子也没几天活头了,看着就可怜。今儿上午我去看她时,她说想替小福子替你道歉。”
戚然想了想,人之将死,她们之间又有这么段因果,见一见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点了点应下了。
因着水患,离乡背井的百姓不少,可泉州却还不太看得出来,大街上虽然人丁萧条,但却还维持着一座城的运作。
当日清晨,天才亮,鸢儿与戚然便穿着朴素的从百花楼后门出去,再穿过一条小巷子,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宅院前头。
这一路上,戚然感觉到有人跟着她们,或者说跟着她。
街上人不多,感知到太正常了,而且那人可能觉得两个女人家,弱小得很,并没十分注意遮掩自己。
戚然不知道是哪一路的人跟踪自己,但她出来前也有料到可能会被监视着,就对自己的样貌乔装打扮一番,因此并没怎么在意。
这座宅院落在巷子最里头,还没走到宅院前,就能闻到那充盈着整座宅院的清冽苦涩的药香。
两人进了院里,正好迎上个白发老妪出来。
那老妪头发纯白,满是皱纹的脸上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
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个木盆子,喘着气,眼神无力的望过来,微微一笑,对鸢儿道:“你来了。”
鸢儿翻了个白眼,将老妪手里的盆夺了过来,“你这是做什么,我昨儿不是给你请了个丫头来,你还自己干活,折腾什么?”
“费钱做什么,我有手有脚,还能自己伺候自己,就打发她走了。”
鸢儿似乎被老妪这番话气到了,一时间按着胸口,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老妪往她身后看了看,“这位姑娘就是……”
“对啊,这个就是差点叫你那狠毒丫头害了的倒霉蛋。”鸢儿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脸色地说道。
老妪微微怔愣,一脸难过的神情,伛偻下身子道:“老身替小福子给姑娘道歉了。”
说着,她便要跪下来。
鸢儿在一旁手疾眼快的一把扶住了她,不让她跪下。
戚然也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等老妪再抬起头时,脸色已经满是泪水。
鸢儿跟戚然一人一边的将老妪扶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放眼望去,正厅比院子还要破败,更是因为长年紧闭窗户,显得十分阴冷。
老妪虽没给跪下,但却不住地对着戚然道歉。
老人家又没犯什么错,戚然见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心中泛酸。
这就是一个母亲,会为自己儿女犯下的错承担责任,还用自己的尊严为儿女的错误扫尾。
戚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么刚正不屈的男人,上辈子遇难前也是这般卑微的求人饶过自己的女儿。
她握住了老妪的手,轻轻拍了拍,“柳夫人,我接受你的歉意,你好好养着身体,小福子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柳夫人满脸愁苦,终是捂着嘴咳了个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鸢儿叹着气帮她拍背,待她缓下时,手上的帕子间已经是一片殷红。
“若不是我这副身子,小福子合该好好的,也不会做出这等腌臜事,是我们娘俩对不住那些姑娘。还有这位姑娘,就算是青楼女子,被人强迫又哪是人事儿?我身子如此,无法亲自去向那些姑娘赔罪,还要麻烦二位姑娘替我跟小福子给姑娘们赔个不是。”
柳夫人面色灰败,咳了一阵,更是连强撑出的笑容都支撑不住了,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完,竟然缓缓合眼没了声音。
鸢儿见状,十分干脆的探了鼻息,确定只是昏睡过去后,便让戚然在一旁等等,接着手脚利索的去生火熬了粥,又给柳夫人擦了擦身子,盖好了被子。
做好了这一切,她又站在床边看了柳夫人两眼,这才对戚然说道:“咱们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鸢儿见戚然欲言又止,似乎不解自己方才做的事,叹息着道:“我进百花楼的时候也才十岁,父母双亡,被人贩子卖到百花楼。进楼里后,妈妈就叫我去伺候柳姐姐了。她一生要强,就算沦落青楼,却跟我说哪怕再不济,也要做那众姑娘之上的第一,做花魁。我以前崇拜她,但现在我却看不起她。一向聪慧的她,竟然昏了头的去相信来青楼玩乐的男子。什么山盟海誓,居然当真,简直可笑!”
鸢儿这一番话说得透彻,也叫戚然感同身受。
山盟海誓,这四个字对于男人来说不过是随口一说,再真的情都抵不过滔天权势。
可惜世间多少痴情的女子却因为这四个字,心甘情愿的为了这个男人蹉跎了自己一生,甚至香消玉损。
你说为了情一字,是值得的,可难道就没有那么一丝的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