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意沉逐渐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p>
“你怎么了？”他试着去抓她的手掌，仅是才碰着指腹，便给她一把扬开。</p>
吴清歌陡然起身，“我要去一趟帝都！”</p>
“帝都？如今？”</p>
穆意沉眉间微有皱意，转变来的太过忽然。</p>
这女人的失态，是从看见dna鉴定书后才开始的。</p>
看起来，要去帝都很有可能跟这事有关，亦或说，是跟林林有关。曾凯先前的话突然出现在脑中，清歌在洛杉矶的第一年是空白……</p>
穆意沉随着站起，单手插袋，口吻较之刚才丢平缓很多：“我跟你一块。”</p>
吴清歌渐渐从乱绪中抽离，倘若林林的事儿真有隐情，那样他作为孩子生父，好像也没理由避着？</p>
“恩。”</p>
她点头，捡起包向外走，穆意沉追上。</p>
……</p>
拦出租的间隙，穆意沉拨了个电话给曾凯，要他定二张去帝都的飞机票。</p>
交待完，刚好看见吴清歌收起手机。</p>
“我发了微信给一菲，要她照料林林。”抢在穆意沉问前，吴清歌兀自张口。</p>
听见“一菲”二字，穆意沉面上显见划过一缕不快。</p>
去飞机场的道上，吴清歌一直望向窗户外，而穆意沉的目光也自始至终全在她身上。</p>
静静看，没说话。</p>
候机大厅。</p>
穆意沉递了一瓶纯净水给她：“喝些吧，你唇都裂开了。”</p>
“谢了。”</p>
又是一片缄默，吴清歌揣心事，这会工夫没有心情跟他讲话。</p>
此时，穆意沉手机铃音忽然传来，他母亲傅佩兰。</p>
……</p>
穆家祖宅。</p>
“怎样？意沉今天晚上回来吧？”</p>
傅佩兰满脸怒容挂了电话，跟老太太身旁一坐。</p>
“不回呢，又是出差，这一次是去帝都，估摸要几天罢！”</p>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狠狠磕桌子上。</p>
“就是不晓的，是真的那样忙没工夫顾家，还是刻意找籍口，不回来见我这张老脸！底下办事的人，全都吃干饭的，怎么事事都需要他去处理？”</p>
由于之前赵婉莺的事，她这些天憋了一肚子火。</p>
“妈，我先上楼瞧瞧宛宛。”傅佩兰不等老太太应，兀自起身。</p>
赵婉莺回去后跟她通过电，委婉回绝了之前二家要通婚的意愿。</p>
她没有说起因，可傅佩兰觉的一定是那晚她带宛宛出去逛街时，发生了什么事儿。</p>
她问穆朝歌，这闺女就一个劲儿跟她打哈哈。</p>
她就想不通了，她养的这群儿女，怎么一个个的都跟她作对！</p>
二楼，傅佩兰进门前，脸面上已经换了一副笑容：“宛宛，干什么呢？”</p>
宛宛腿上放着吴清歌上回给她买的书，正看的有滋有味。</p>
“奶。”</p>
她笑嘻嘻抬起头叫了声，小手翻过一页，又垂头看起。</p>
“宛宛。”傅佩兰在床边坐下来，“赵姐姐那晚带你出去逛街，怎么好好的就提早走了？是不是你调皮，惹姐姐生气了？”</p>
“才不是呢！”宛宛撅起小嘴儿看着祖母，小眉头一拧，“我可乖了，赵姐姐提前走，都是因为赵姐姐不喜欢爹地。”</p>
这话傅佩兰可不相信。</p>
这一定是穆意沉教的，要不就是穆朝歌的手笔。</p>
这两人是她养大的，知子莫若母。</p>
更重要的事，之前她分明试探过赵婉莺的态度。</p>
接下来，她换了一个口吻，把孙女儿抱起：“宛宛呀，你不是总嚷嚷着，想有个人陪着你玩么？你跟奶说，那天赵姐姐到底是为什么，才提早走人？奶看你也蛮喜欢她的，到时要她跟你爹地，再给你生个弟、妹，陪着你玩儿，多好啊。”</p>
声音才落，宛宛就发火的自她怀抱中挣出，书都丢到地下。</p>
“我才不喜欢这女人嘞！也不要她跟爹地生小孩，我自个儿有弟弟，干嘛再要别人家的！”</p>
“什……什么？”</p>
傅佩兰面色突变，错愕，两眼死死看着孙女儿，“宛宛，你将刚才讲的话再讲一遍，你自己有弟弟？”</p>
宛宛赶紧一把捂住小嘴，爹地不许她讲的。</p>
虽并不是很明白这话讲出来的后果，可小小年龄的她，隐隐约约知道……惹祸了。</p>
用爸爸的话说就是，掉链子了。</p>
“啊？是我说的吗？我怎么不记得？”</p>
“你刚才说过的牙，告诉奶奶，哪来的弟弟？他现在人在哪？”</p>
“不知道，不清楚，没听说过！”</p>
她吓的从床另一边滑下，跑下一楼去找老太太曾祖母了。</p>
可傅佩兰岂能轻巧给她敷衍过去？脑中突然闪动过一个可怕的想法。</p>
……</p>
一个半小时后，飞机将落帝都机场。</p>
吴清歌跟穆意沉从飞机场出来后，就打出租直奔傅骁龙下榻的滨江酒店。</p>
“清歌，你跟我说，当时你在洛杉矶是不是有过什么事？”</p>
到目的地之前，穆意沉看着她忽然问。</p>
傅骁龙这人他不算陌生，清歌在外国的5年生活，这个男人的踪迹，绝对不可忽略。</p>
车辆停在酒店门边，吴清歌急着去见傅骁龙：“等会儿，我会跟你说的。”</p>
她急促下车，穆意沉付过钱，几步追上，捉住女人的手腕。</p>
“我跟你一起。”他道。</p>
平淡口吻，却带着一缕不容抗拒的威严。</p>
吴清歌张了张嘴巴，才想回，手机铃音突然传来。</p>
是穆意沉的手机。</p>
“你先接，我自个儿上去，你在大厅等我就可以，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p>
吴清歌把手抽出。</p>
电话是穆意沉在洛杉矶的某个大学同学打来的，他之前曾拜托这个同学，动用当地关系网，调查吴清歌到洛杉矶的头一年，究竟经历过何事。</p>
瞅了几眼女人仓促的身影，边接电话边走进了滨江酒店的歇息区。</p>
“亚历山大……”</p>
电话那端，老同学做事效率非常高，他之前拜托的事，对方已全部调查清晰。</p>
……</p>
吴清歌到时，傅骁龙特地推掉一个重要商会在房间等她，吴清歌则在来之前，通过微信寻问他在帝都的具体住址。</p>
“这是我在东南沿海买的碧螺春，喝惯了外国的咖啡，再喝这一些，还是觉得家中的乡味好。”</p>
傅骁龙沏好茶，笑着在她对边坐下。</p>
吴清歌两手接过，却又转手放回桌子上，眼光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p>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这个人，在她心头，一直都是高大伟岸的形象，是大写的人。</p>
她对他，感激，钦佩，发自内心的崇拜。</p>
不过……</p>
“傅老师，我今日来，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向您求证。”</p>
“说吧？”傅骁龙唇角含笑，貌似气定神闲地搅动着浮在茶水之上的黄绿色茶叶。</p>
“当时，我跟一菲出严重车祸，我晕迷两天，等醒来，你跟我说，我的小孩不足月，车祸中也受到伤害，生下后没多久就没了呼吸……请问，这是你亲眼看见的？”</p>
傅骁龙端起瓷杯，慢慢品茗，仍旧气定神闲，乃至连眼皮都没有抬：“全都过去好久的事了，提它干嘛？我自然是亲眼所见，这种事情，难道我会乱说？”</p>
看似漫不经心，底气十足，可他却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p>
吴清歌冷眼看着，心中已有答案，如果不是心虚。</p>
“嗯，那我再问你，林林他……究竟是唐一菲生的，还是我生的？”</p>
她口吻并不重，可每字每句都好像砸到了傅骁龙心中。</p>
他端茶杯的动作，彻底僵住，一会儿，两眼一闭，把瓷杯放回桌子上，迎着女人逼问的眼光，口吻反倒越发沉静。</p>
“你……全都知道了吧。”</p>
用的是陈述语气，仿佛，一点都不感到意外。</p>
“是你，果然是你！当时，我带林林作dna鉴定，也是你派人做的局对不对？你为何要这样作？当时没有保住的孩子，是唐一菲的是不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p>
傅骁龙轻轻抿唇，这事，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样做不厚道，可依然作了。</p>
而且，从来没有后悔过。</p>
“这是因为，一菲……是我亲生女儿，我绝对不可以看她受到那样大的打击。”</p>
接下来，傅骁龙跟吴清歌讲了一个故事。</p>
他跟唐一菲妈妈，是在他去国外打拼之前结婚的，当时的他，一无所有，靠着岳父的资助，去国外闯荡。</p>
后来，果然得偿所愿，闯出了一片天地，可他却做了陈世美，抛弃妻女，又娶了一个豪门出身的外国女人做妻子，并一直生活到现在。如今的他，事业生活双丰收，人生美满。</p>
不过，他自感愧对唐一菲，所以，他一定要补偿她。</p>
傅骁龙言辞淡淡的诉说着，就好像在说一个跟他无关的故事一样，可听在吴清歌耳朵里，却是有着核弹爆炸般的威力。</p>
她还没有从林林身世的惊悚中缓过来，另一颗炸弹就又掉落了下来。</p>
恍惚间，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了，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变得陌生起来。</p>
缓过神，回想前事，吴清歌才恍然明白过，为何那天唐一菲听她说傅骁龙请吃饭，会表现的那样怪异。</p>
当时的她，还一度以为唐一菲跟傅老师有某种暧味关系……</p>
她绝对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