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要备马，程二少爷要去哪？是去给春妮请大夫吗？
程贵急匆匆地从大通铺上爬起来，“二少爷，天还没亮这外头的雨也没停，您这是要去哪？”
程士茂险些一脚踹了过去，“让你备马就备马！”
程贵没法，只好叫醒石头牵了匹马过来。
程士茂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冲出了驿馆。
“二少爷！二少爷！”
程贵追在后头喊了几声，却得不到程士茂的丝毫回应。
“你他娘的还愣在这干嘛？”
程贵大怒踢了石头一脚，“赶紧的跟上去啊！”
石头连忙又牵了匹马出来，可这时候程士茂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石头只好追着先前程士茂冲出去的方向而去。
程士茂一路打马往大渡口的方向冲去。
其实驿馆离大渡口不远，走路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可他等不及了。
大雨冲散了泥土，马蹄下的泥地松软泥泞，更别说眼前一片漆黑。
程士茂用鞭子抽打着马屁股，马嘶鸣着往前狂奔。
只是这夜太黑了，外加上雨势太大，这马也看不清。
不知道怎么的，马蹄一下踩空滑了一下，长嘶中重重摔倒，程士茂整个人都被抛了出去栽进了泥地里。
顾不得疼也顾不上检查自个的伤势，程士茂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去牵马。
“起来，你快起来！”
那马疼嘶一声，倒在地上就是起不来。
程士茂无奈，只好丢了马缰一瘸一拐地往前方走去。
“二少爷！二少爷！”
身后似乎有喊叫声传来，程士茂回头望去，“是谁？”
石头听见了程士茂的声音大喜，“二少爷，您在哪？我是石头啊！”
程士茂高声喊道：“石头，我在这！”
石头终于骑着马赶到了，“二少爷，您坠马了？”
石头的手上提着一盏气死风灯，虽然灯光昏暗，可却也能看清程士茂单身站在地上。
“先送我去大渡口的驻军那！”
石头不敢多言，伸手拉了程士茂上马。
等程士茂坐定，石头双腿一磕，那马就渐渐动了起来。
石头手上有气死风灯，勉强能看清周围方寸之地，他也不敢骑快马，好在总比走路更快些。
很快，大渡口到了。
夜里有轮值的小兵在巡逻，听见马蹄声立刻喝问了起来，“什么人？”
程士茂坐在马上高声道：“小生求见刘将军。”
方才那将军自称“刘某人”，程士茂记得云州大同军又有别称刘家军。
这位刘将军应该就是刘家的嫡子刘松。
那小兵听见“刘将军”三个字，将手里的气死风灯提了起来照了照马上程士茂的脸。
“原来是你。”
那小兵先前跟着刘松一块去了驿馆前头平乱，见过程士茂和许春妮。
“这么晚了，我们将军这会让早休息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来找吧。”
程士茂急匆匆地从马上下来，“这位小哥求您帮帮忙，我一定要见刘将军……或者求你让我见一见在你们大同军中能做主的人。”
那小兵警觉起来，“你要干嘛？”
程士茂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小哥既然认得我，可还记得当时和我站在一块的那位姑娘？她淋了雨受了风寒，这会儿高热只怕有性命之忧，我想求一位军医为她看病。”
那位姑娘？
那小兵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先前许春妮侃侃而谈制止将军屠杀难民时的模样，心中先有了好感。
“这个时候，我可不敢替你去通禀求见将军，我们将军一会儿恼起来怕是要拿刀砍了我的头，这样吧，我让人帮你去请军医。”
军医并不是官，甚至比民间的大夫地位还低微些。
这小兵既然敢开口，自然有把握。
程士茂几乎感激涕零，深深一揖到底，“多谢小哥！”
那小兵喊了个同样在巡逻的小兵过来，当着程士茂的面吩咐他去请军医过来，越快越好。
程士茂五脏俱焚，只能焦躁不安地等待。
那小兵看看程士茂突然笑了一声，“你和那姑娘都是好样的……不过，其实我们将军只是看着凶，我们将军也为难得很……”
“不瞒你，我们的军粮本来就吃紧，我们将军这两天为了军粮的事急得觉都睡不着。”
“不是我们将军不想管，实在是他没法管。”
军粮的事本是绝密的消息，那小兵若不是看在先前程士茂和许春妮拼命劝阻他们将军要救难免的份上，是绝不会告诉程士茂的。
程士茂沉默了一小会儿，“各人都有各人为难的地方，之前是我武断了。”
这一场仗本就是李若冰为了制衡今上才发生的，李若冰把持朝廷，岂会好好对待底下的这些将士？
不给军粮，不给增援。
驻守在这里的云州大同军，只怕就是他故意派来送死的。
程士茂仔细想了想刘家是谁的人，黑夜中没有人发现他的瞳孔突然缩了缩。
他想起来了！
如今的云州大同军刘家从前隶属辅国公麾下，刘家是辅国公的人。
难怪，难怪！
不对！
还有宣州成德军顾家，一样曾经也隶属辅国公麾下，和刘家一样都是辅国公的人。
电光火石间，程士茂想明白了。
李若冰！
他这是故意借鞑子之力来削减辅国公手下的势力！
云州大同军刘家和宣州成德军顾家是辅国公的左膀右臂，一旦这两支军队毁在鞑子手上，辅国公将元气大伤。
好一个李若冰，好一个畜生！
程士茂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这一刻若是李若冰出现在他跟前，程士茂觉得自个保不住会扑上去生啖其肉！
他为了削弱辅国公手上的力量，竟然拿曲池、凤泉、宣州、云州四州的百姓和土地和鞑子做交易，甚至连大楚的腹地都被他放在了交易桌上。
他怎么敢？
难怪方才那个阿尔罕一口一个“一定会有人在你们汉人的朝廷上弹劾你”，他一个混进大楚当内应的鞑子怎么知道汉人朝廷的做法，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人弹劾刘将军？
是了，是了。
李若冰一定早就和鞑子的大汉串通好了。
程士茂先前才清理好自个换上的干爽衣裳再一次被雨水打的精湿紧紧贴在身上，冰凉凉的，可他却感觉不到半点冷意。
整个人像是麻木了一样，任由风吹雨打。
在这种难熬的境况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军医终于来了。
因为是在军中行医，想来这军医也早已习惯半夜被人给叫起来，“走吧。”
三人只有一骑，怎么骑？
“石头，你带上这位军医赶紧回驿馆。”
石头一惊，“那二少爷您呢？”
程士茂让他赶紧走，“我慢慢走回来。”
石头无奈，“那我带军医先回去，再折过头来接您。”
那小兵对程士茂的印象很好，程士茂独自要走的时候还特意将手上的气死风灯递给了程士茂。
“天黑雨大，你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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