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
程士茂捏紧了拳头，“书生又怎样？我是书生可我也一样是人！”
“你他娘的！”
那将军大怒，“你这意思老子不是人？”
话音刚落，他自个就先觉得不对了。
人家就说了一句话，他自个倒先入坑了。
“老子懒得跟你啰嗦，老子要怎么做轮到你来管！”
那将军甩完话转身就要收兵走人。
看他这副模样，那将军是真的心眼里没想过要管这些难民。
可这些难民若是无人管，只怕再熬个两三天，活活饿死冻死在这大雨里的就会不知凡几。
“将军，若是您愿意帮忙管一管这些难民，我愿意出五万两银子买粮食的钱。”
程士茂出声喊住了那将军，“将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这么多人。”
“再说朝廷一定不会无动于衷，将军且支撑一会儿，朝廷必然会有动作。”
那将军阴恻恻地转身，“看来我说你是书生还说错了，你是哪家的公子哥？五万两的银子，你好大的口气！”
五万两的银子若是买粮食，每日给这些难民施两顿薄粥不叫人活活饿死，倒也够支撑些日子。
只是这年轻人，真拿得出五万两银子？
“程贵。”
程贵已经把手伸进了胸口，“小的在。”
五万两银子不好带，就是银票带在身上也不方便，其实程贵这一趟出来带的银子不多也就几千两。
就是先前赎芽儿的时候，那一万两的银票也是从钱庄里临时取来的。
他这会儿摸胸口，是在摸藏在胸口程士茂的印章。
凭这枚印章，就能去钱庄取钱。
程士茂接过印章递给了那将军，“凭这枚印章可在宝通钱庄取五万两银子，请将军收好。”
那将军先接过印章看了一眼，这枚印章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玉，触手细腻温软，光是这枚印章若是单卖就能值几百两银子。
“好小子，你来真的？”
五万两银子，可真不是小数目。
程士茂点头，“小生姓程名士茂，将军派人去宝通钱庄的时候只管提小生的姓名。小生订的船明天下午才走，将军可以派人看着小生，若是取不出银子将军只管唯我是问！”
那将军摩挲了手中的印章一小会儿的功夫，半晌才咬了牙答应了。
“娘的，老子答应了。”
还没等程士茂欢喜，那将军又开口道：“可若是这五万两银子用完了朝廷还没有动作，你可别怪老子无情，老子肯定不会再管！”
一万多条人命，他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方才说什么杀无赦，那是一时冲动。
可叫他管这么些难民的死活，他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再说，就算他想他愿意，他拿什么管？
他娘的，朝廷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
除了最近下了旨让他带着大同军来大渡口驻扎之外，什么动作都没有。
他这一天又一天地守着大渡口，也不知道朝廷究竟怎么想，今上究竟怎么想？
他的兵天天守在这却已经好几天没收到上头的指示，甚至连军粮都没人管，吃的还是之前带来的这些军粮。
最多三天，他的兵就要忍饥挨饿。
奏折他已经写了好几封，却跟石沉大海一般。
要不是明知前面的宣州被破就在眼前，依了他的脾气恨不得立刻过了大渡河打马上京，亲自问一问这些户部的狗东西，有没有把他的兵当成人？
不然他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他也是心急如焚，急得不行。
所以，难道是他不想管？
问题是他拿什么管？
难道要让他拿出仅剩的军粮分给这些难民，让他的兵饿着肚子对上鞑子？
那将军心里骂翻了天。
程士茂和许春妮对望一眼，齐齐朝那将军说道：“将军大义！”
那将军冷哼一声，“老子可不知道什么大义不大义的，就是怕死人多了有瘟疫！”
他拿着程士茂的那枚印章转身走人，毫不拖泥带水。
地上跪着的难民们难忍眼泪纷纷朝那将军的背影还有程士茂和许春妮，磕起了头。
“活菩萨，活菩萨啊！”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过不了多久，原先跟着那将军走了的小兵们又回来了。
跟上一次来不一样，这会儿他们手中拿的不是长枪也不是刀，而是几人几人一队或抬或拿，手上抬着拿着的不是木材就是防水的油布，还有钉子和绳索。
“我们将军说了，你们都到驿馆对面的空地去集合，有力气的赶紧帮忙来搭棚子。”
这是要给他们建躲雨的地方？
难民们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跟那来传信的小兵后头跑了。
他们真的有救了。
有小兵帮忙，难民们也在自救，再说搭的也只是简易的棚子而已，十分容易。
不一会儿的功夫，驿馆对面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不少棚子的雏形，只等着蒙上防水的油布就成了。
这边忙的热火朝天，那头又来了不少小兵。
这批小兵是推着小车来的，小车上架了不少麻袋，还有的小车上捆着几只大铁锅。
在第一个搭好的棚子下，简易的锅灶被搭了起来。
大大的铁锅架了上去，粗粮下锅、水下锅，潮湿的柴火被淋了火油艰难的着了起来，散发出了刺熏人眼睛的青烟。
粥的香味渐渐弥漫，不少难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遥遥望着那几口铁锅腹如雷鸣，眼中却射出了希冀的光。
对活着的希望之光。
“还不赶紧干活？早点搭完，早点喝粥！”
只是一碗简单的热粥，说不定还很稀米粒儿也没几粒。
可这时候所有的难民都觉得那锅还在沸腾还在熬煮的粥，一定是人间美味！
天色已经很黑了，等棚子全部搭好的时候已近子时。
材料不够多，棚子搭的少，五六十个难民挤在一个棚子里，彼此间手膝相触几乎不能动弹。
可没有人抱怨，这棚子虽小，可他们再不用淋雨了。
“分粥了，分粥了！”
碗不够，熬粥的锅不够，这么多的难民只能一批一批的等。
等来的也只有一碗稀水般的薄粥，可是没有人抱怨。
捧着粥碗的难民们嘴角噙着笑，朝圣一般喝起了碗里的粥。
滚烫的热粥滑过咽喉，给冰凉的身体带来的一丝温暖和生的希望。
他们一定能活下去，一定能撑着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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