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了程士茂的跟前。
许春妮将调羹递给程士茂,“快趁热喝了吧。”
程士茂接过调羹眼中有惊喜,“是春妮你亲手做的吗?”
许春妮微微笑:“我借了客栈的厨房,仓促之间只能熬了碗粥出来,你别嫌弃就好。”
程士茂紧紧护着碗,“我怎会嫌弃?这还是春妮第一次亲手给我做东西吃呢。”
许春妮忍不住笑:“又没人和你抢,一碗粥而已!你先尝尝,若是欢喜,日后我常做吃食给你。”
程士茂星星眼,“一言为定?”
许春妮哈哈大笑:“一言为定!”
因为醉酒而饱受摧残的胃,本来难受不已,却被一碗温热的粥轻柔抚慰。
程士茂连一粒米也没剩下,一碗粥喝了个干净。
“人间美味!”
大清早的,许春妮心情就好的不行。
“你这样夸我,我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程士茂作势在许春妮背后,“有尾巴?让我瞅瞅!”
许春妮白了他一眼,拿起粥碗转身就走。
“我把碗勺还了,你也赶紧准备准备,一会儿就出发了。”
“哎!好嘞!”
太阳升上天空没多久,程家和许家的车队已经整装待发。
临出发前,有一名师爷打扮的人找上了程士茂。
“在下宋芝山,是赵大人的师爷,奉了赵大人的令,特意为程二少爷奉上程仪一份,望程二少爷千万不要嫌弃。”
宋芝山满脸堆笑:“还望程二少爷莫要见怪,我家大人酒量浅薄,此刻还醉的厉害,实在不能亲自来替程二少爷送行,我家大人也是十分抱歉。”
昨天纨绔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程士茂一脸苍白的模样急匆匆去扶正在行礼的宋芝山。
“赵大人实在仗义,连我这样的无名小辈都这样周到热情,等我回去我一定在家父和舅公面前盛赞赵大人!”
宋芝山目送着程士茂跌跌撞撞脚步虚浮地上了马,马还没走两步他险些就从马上坠了下来,吓得一帮下人蜂拥着他上了马车。
“呵,纨绔子弟!”
宋芝山甩袖就走,压根不把程士茂再放在眼底。
坐在马车里的程士茂悄悄地掀开了车窗的窗帘,看着宋芝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这才微微松口气。
这一趟,也算是好险。
赵又辅的目的他岂会不知,舅公明面上一直保持中立没有站队,其实他早就知道舅公在暗地下早就站到了小皇帝那一边。
若不然,春妮的土糖怎么可能会呈到小皇帝的跟前而不是送到了李若冰的面前?
赵又辅是李若冰的学生,自然是想借着他跟舅公攀上关系,想拉舅公入伙。
他既知道赵又辅的心思,又岂会中计?
昨晚上和今早上的一出纨绔表现,不仅仅要打断赵又辅的心思,更是要让赵又辅从此忘记他这个“纨绔子弟”,最好压根不要想起还有他这个人来过仙居镇。
若不然赵又辅若是在李若冰跟前提一嘴,赵又辅傻好骗,可不代表李若冰好骗。
他这个待考的学子,这时候千里迢迢上京,李若冰老奸巨猾岂会不想到这里头会有什么猫腻?
怕只怕李若冰起了疑心让人去查,到时候他和春妮暴露了不说,连舅公都暴露了。
程士茂宁可自己多想多思小心再三,也不愿意因为自个不够谨慎而害了许春妮和他的舅公。
又是接连几天的赶路,程士茂和许春妮都怕了再遇见意外的事,这几天赶路全都歇在驿站,不敢进城里。
只是一路往北离京城越来越近,就明显感觉到这人烟渐渐荒芜起来。
许春妮站在驿站前的柳树下,眺望着远处的天空,一只乌鸦嘶声叫着从天边飞过。
“芽儿你看,是不是咱们这一路过来,连炊烟都没见着几处?”
芽儿一身朴素的打扮,只是她长得清丽可人,这样简朴的打扮也丝毫不减分。
“是啊,自打昨天小姐您提了之后,今天一路上我都在数呢,这一路过来,加上这地方一共才三十几处炊烟。”
许春妮皱着眉头,“没进城,也不知道城里什么情况。”
“城里倒是比这郊外好些,只不过,也没有咱们南边那么热闹。”
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士茂从后边走到了许春妮身边。
芽儿低头朝程士茂福了福,转身走到了许春妮的另一侧。
她如今心甘情愿地跟着许春妮,自个把自个当成了丫环一般,心里更加明白从前自个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如今越发自矜。
“退之,按理越靠近北边离京城越近,就应该越发繁华才对,怎么会渐渐荒凉起来?”
程士茂抿着嘴,“怕是跟北边在打仗有关。方才我找驿官问了问,居然还是不知北边在打仗的事。”
说着说着程士茂多了些恼怒,“他这样的驿官,每天都在接待来往的官员或是官员的亲眷,我敢说他的消息比谁都灵通。他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说!”
许春妮回头看看没人,轻轻握了握程士茂的手。
“退之,别气。”
“他也只是个小小的驿官,上头有令,他就是知道又怎么敢说呢?”
程士茂长叹,“只盼着边关战事早日了结,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
许春妮有短暂的沉默,“我虽然不知道今上是什么样的为人,可这天下是他的江山,只要他不是昏聩之君,只要他愿意维护百姓保住这个国家,我愿意将土糖的方子献给他。”
什么?
程士茂吃惊,侧首看向了许春妮,“春妮,这土糖的方子可是你的根本啊。”
许春妮已经想了许久,她也有过犹豫有过挣扎。
一直以来,她把自个当成了个外来客,外来客才能冷眼旁观,游戏人间。
可这一趟北上京城,她才真正明白这个时代对于百姓们的残忍。
这一次,她没法抽身事外。
更没法昧着良心,继续之前的想法用土糖跟小皇帝做生意赚银子。
就当她圣母了吧。
“我知道。可若是北边的战事一路打过来,就连南边都难以幸免,到时候家破国亡何处是我家?”
许春妮说着说着嘴角微微泛笑:“虽然这土糖的确是我的根本,可我除了这土糖之外还有许多的生财之道,可这天下的百姓呢?若是没了家,别说生财之道就连性命都没有了。而我,也是这百姓中的一员。我没法无动于衷。”
程士茂望着许春妮久久失神。
良久之后,才慎重地朝许春妮一揖到底。
“春妮,虽然我也并不知晓今上的真正为人,到底值不值得你献上方子,可你的大义却比任何人都高尚。”
程士茂笑了,这几天一直以来笼罩在他心里、脸上的沉重一扫而空。
“春妮,我才发现,原来你不只人美,你的心是最宝贵的也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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