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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往事

    程士茂亲自打帘,红樱扶着许春妮上了马车,程士茂随后。

    刚坐稳,外头的车夫就甩了马鞭急匆匆赶路。

    程家的马车外头看着只是辆普通的黑漆平顶马车,仿佛一般的富户。

    可一进来,车里装饰雅致,车厢中间甚至有一套磁石小桌。

    程士茂将鎏金炭炉往许春妮的方向挪了挪,又亲自倒了杯茶递给了许春妮。

    茶壶茶杯都是磁石做的,许春妮见了也有些惊讶。

    大约是已经请到了许春妮,程士茂脸上的疲惫一下藏都藏不住。

    “这么冷的天,辛苦许姑娘随我奔波了。”

    许春妮微微啜了口茶,嗯,还是她的香片好。

    那几株野茶树产的茶叶,已经被许春妮命名成“香片”了。

    许春妮笑了笑,“现在也没有了外人,程二少爷可以和我说说您祖母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程士茂又会找上她?

    程士茂伸手揉了揉眉心,“不瞒许姑娘,其实当初结冥亲的事,是我嫡母闹出来的事。”

    “也是为了刻意折辱我,我嫡母非得让我替兄迎亲。”

    程士茂人往后倒靠在了车壁上,看向了红樱。

    “这是许姑娘的?”

    这人他从未见过,有些阴私事他可以和许春妮说,但外人嘛。

    “这是我新买的丫环,程二少爷有话只管说,她不敢多嘴。”

    程士茂心中有些惊讶,当初穷困潦倒的村姑现如今都能买丫环伺候了?

    可如今不是好奇的时候,程士茂略过心中的好奇,苦笑了起来。

    “许姑娘也知道我要说的是我程家的阴私事?”

    这有什么?

    再这么在现代的时候她也看过几本宅斗书,这嫡母什么的一听就知道有戏肉。

    “当年我姨娘进门的时候我嫡母刚好生下我大哥,我嫡母自个没法伺候我父亲,只好给我姨娘开脸。”

    说起了往事的程士茂眼中有些让许春妮看不懂的东西。

    “我姨娘怀胎十月之后生下了我,我和大哥相差两岁,小时候大哥待我很亲,我也愿意和大哥亲近。”

    “那一年我五岁大哥七岁,元宵节的时候……”

    程士茂的目光渐渐悠远,这一刻车厢静谧再无旁人发出任何动静,他好似渐渐回到了从前的那一刻。

    那一年,他五岁,程家大少爷程士贺七岁。

    正逢元宵的时候,镇上走花灯。

    大哥受宠,非闹着要去镇上看花灯。

    祖母和嫡母都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姨娘是不愿意的,可大哥非要拉着他,姨娘万般无奈又不敢反驳,只好答应。

    大哥拉着他带着小厮长随出了门,直奔镇上。

    那一年的花灯其实很美,街上也很热闹。

    可如今的程士茂回忆起来,那些花灯什么样,街上有什么热闹的玩意,记忆仿佛被灰色侵染,黯淡无光。

    元宵佳节,家家户户都出来看花灯。

    街上的人太多了,大哥拉着他看这个买那个。

    不知道怎么回事,渐渐就和小厮长随走散了。

    程士茂还记得,当时他年纪小还吓哭了,大哥却说有他这个做哥哥的在,不用怕。

    大哥学了大人打赏下人的模样,用身上的玉佩找人问路。

    谁知运气不好,那被问路的人见着两个锦衣男孩出手豪富,竟动了歪心思。

    一副热心指路的模样,带着他们兄弟两个越走越偏,最后就在大哥察觉不对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了几个人,老鹰捉小鸡一样把他们兄弟两个绑了。

    程士茂记得自个那时候只记得哭,大哥其实也害怕却硬着脖子威胁那几个歹人,说什么程家不会放过他们。

    那几个歹人既然已经起了歹心,又怎么会害怕一个七岁孩童的稚言稚语?

    一场哄笑之后,就将他们兄弟两个丢在了一个小小的黑黑的屋子里。

    兄弟俩都害怕极了,大哥也早没了刚才的倔强,靠着程士茂偷偷哭了一场。

    那些歹人绑了人是为了银子,也不敢很饿他们兄弟俩。

    一天就给一顿粥。

    好叫人没力气哭闹,又不至于饿死。

    大哥假装饿很了手脚无力,故意摔碎了碗。

    挨了一巴掌之后却偷偷藏了一块碎瓷。

    趁送饭的歹人走了之后,大哥就用碎瓷慢慢一点点割断了绑住手脚的麻绳。

    那天夜里,那些歹人都睡了之后,大哥托着他兄弟两翻窗逃了出去。

    只是大哥虽然有主意,可到底年纪小。

    当时逃出来之后慌不择路,又不认识路,又怕身后有人追。

    程士茂还记得那天的月色特别的黯淡,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兄弟两逃啊逃,一个不小心大哥拉着他竟一脚踩空拖着他一块落进了河里。

    才元宵的时候刚过了年,那河水程士茂现在都还记得是那样刺骨寒冷。

    兄弟两都不会水,混沌中不知道喝了多少冷水。

    程士茂只记得自个只往下坠,之后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只记得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自个的床上,而家里也已经挂起了白皤。

    嫡母恨毒了他,怨恨为何死的不是他而是她的亲生儿子。

    程士茂还记得那时候的嫡母就像是疯了一样,拿着刀非要杀他,要让他也下去去陪大哥。

    是他的姨娘跪在地上抱着嫡母的腿拦住她,却被嫡母拿刀在背上扎了十几刀。

    那血流在地上蜿蜒成了小溪。

    程士茂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自个的姨娘。

    他也从原来的小院子里,搬到了祖母的院子。

    这桩事当年太过轰动,祖母没法子,只好带了一家子迁回祖籍。

    而他的父亲,也从此远调京城。

    在程家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院子里,他和一直仇视着他的嫡母相处了整整十四年。

    程士茂说完了往事,靠在车壁上闭住了眼。

    许春妮虽然说在现代的时候看过几本宅斗小说,可那也只是看,程士茂说的却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她仿佛也随着程士茂的述说,看到那两个年幼的孩子,是怎样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

    又似乎看到了年幼的程士茂眼睁睁看着自个的姨娘被发了疯的嫡母拿刀刺死的场景。

    许春妮眼眶微湿,半天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