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那几个马中人带来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动一下。
万东来就轻轻咳了一声。
马中人立刻笑了，“许姑娘的话你们是没长耳朵没听懂呢？许姑娘是厚道人，讲得是实在话，她想买人是想买一个你情我愿。”
“有这么好的主子在，不跟了她那是瞎了眼。”
“既然许姑娘发了话，你们就由着心意自个选一回。你们只管选，不用担心待会儿回去了我要翻脸算账。”
马中人虽是人牙子，可为人还算厚道。
这些人在她手上也有段时日了，只要守她的规矩，马中人也不会轻易故意饿她们或者打骂。
真有人蠢蠢欲动，往后悄悄退了一步。
许春妮一直留心着呢，心里就是微微一笑。
她一个村姑，也怨不得人家看不上。
不过她也不稀罕这些心志高的。
最后站住没动过的就剩下了七个人。
许春妮打眼一瞧，两个婆子五个丫环。
婆子倒无所谓，五个丫环里少了一个她看中的会识字的多了一个会伺候花草和会女红的。
那红樱倒在。
本来许春妮只打算买六个人，可现在多了一个。
也罢。
许春妮沉吟了一下，“那就这几个吧。”
马中人喜笑颜开，“许姑娘真是爽快人。”
“这几个许姑娘只管放心用，她们是官府发解下来的罪奴，这辈子都不敢起了坏心。”
这罪奴和普通的卖身作丫环不同。
官府的档上都记着呢。
罪奴一旦犯事，被抓了之后直接砍头。
甚至主子自个都能直接处置了，压根都用不着官府出面。
“不过嘛，这个价钱上就贵了些。”
马中人眯了眼睛笑，“可一般的人我也不敢往许姑娘跟前放啊，光这调|教的功夫就得费多少劲不是？许姑娘这是……”
万东来咳了一声，“该多少价就说多少价，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马中人脸上的表情一凝，微微有些尴尬。
“是是是！万老板说的是，看我这嘴没把门了呵呵。”
“许姑娘，这两个婆子便宜，十两银子一个，这几个丫环二十两银子一个。”
跟肉摊买鸡鸭一样，人拿“个”来数。
许春妮压下心头的不舒服，她如今都在买人，没资格圣母。
那就一共一百二十两银子。
许春妮没料到万东来的速度这么快，今天出来就是来摆摊的，压根没有带这么多银子。
万东来从抽屉里取了银票出来，“这里一百二十两银子，马中人收了银子，可得快些把这些人的身契给办下来。”
马中人拿了银票就差点头哈腰，笑得合不拢嘴。
“是是是，我这就去衙门办身契。万老板、许姑娘，你们只管放心，下午我就能把身契送来。”
马中人带着剩下的人走了，万东来的账房里只剩下万东来和许春妮，还有那几个被许春妮买下的人。
看着那几个人眼巴巴的看着自个，许春妮也有些浑身不自在。
“万老板，再麻烦你一次，让常四带她们先去对面朱大叔的摊子上吃点热食。”
她还有事要和万东来说，这些人在场不方便。
万东来叫了常四来，那几个人等许春妮吩咐了才敢跟这常四出去。
“万老板，这是猜到我将来要做什么了？”
许春妮心里有点不爽快。
她要做什么，自有她的计划。
可被人看穿识破了，那就让人心里不痛快了。
万东来满脸无辜地摊摊手，“这买人伺候不就这样嘛？找几个各方面都擅长的，也好方便许姑娘挑拣。”
“难不成，许姑娘是嫌我多此一举？”
许春妮见他死活不承认，恨得暗自磨牙。
“那我还要谢过万老板的好意了？”
“好意”两个字，许春妮刻意压得极重。
万东来还是一副死猪不怕热水烫的模样，“客气客气，许姑娘客气了，我们不是外人嘛。”
谁跟你不是外人了？
许春妮翻了个白眼，起身告辞。
“明天我就还万老板代付的这一百二十两银子，多谢您了呐。”
马中人的速度极快，到底是长年跟衙门打交道的。
那几个被许春妮买下的人在朱三钱的摊子上，一碗热馄饨还没吃完，马中人就急匆匆地来送身契了。
“许姑娘下次要是再买人，千万记得再找我啊。”
一叠陈旧的身契上盖了新鲜的官府大印。
许春妮握着这一把身契，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等这几个人吃热食的功夫，许春妮收了摊子，转身去了前头的成衣铺子。
这几个人方才她都看过了，身上穿的衣裳虽然不破旧。
可都入了冬，身上穿的还是薄薄的夏衣。
几个露在外头的手都冻得通通红。
她说过的，旁的她可能做不到，但她能保证让她们吃饱穿暖。
买了整七身棉衣棉裤，再买了几床棉被，又买了几匹棉布粗布再买了十几斤棉花，就把许春妮早上摆摊赚的都花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钱许春妮拦了辆马车，把东西都搬上去之后，再让马车夫去拉人。
她去成衣铺子的这会儿功夫，那几个人也都吃饱喝足。
倒也乖顺，许春妮让她们上马车就上。
也不管许春妮是不是拉了她们去卖。
一张张的脸上，多的是麻木，连丁点对新生活的期望都没有。
许春妮心里微微发酸。
也亏了许家新建了三间大瓦房，不然一下多了七个人还真住不下。
“那谁，杨婆子你去烧灶，红樱，你带着她们几个，先好好洗个澡，待会儿换了新衣裳再来见我。”
家里有去虱子的药粉，这是从前许春妮头上伤好了之后自个去买的。
别提，提都是伤心事。
穷是原罪。
从前的莫三娘和原主吃个饱饭都难，还保持卫生？
想都别想。
去虱子的药粉这一会儿全都用上，七个人每一个都洗的干干净净换上了新衣裳这才来见许春妮。
肚里先有热食垫底，再洗了热水澡又有干干净净暖暖和和的新衣裳穿。
再麻木的人，这会儿眼睛里也不再仅仅只是灰色，多了一点鲜活和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