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已经适应了宋军舰队的巡逻。
每三天会有一支船队,从湖北进入江西,然后缓缓溯江而上,回到自己的营地。
期间他们会挑衅、嘲笑遇到的南唐巡逻队,有的时候还会侮辱唐军的人格。
他们有的时候是“徐”字旗帜,有的时候是“费”字旗帜,还有的时候是“孟”字旗帜。
“徐”字旗帜出现的时候,巨舰就会出现,这个时候的唐军就会全面戒备。
“希望他们要的只是这个。”郑彦华叹了口气说。
“节度使,我需要二十支快船。”潘佑说。
“潘舍人,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你被贬过来是接受教训,而不是在这里准备自杀攻击的,如果因为你的轻举妄动导致了全面开战……”郑彦华说。
“我会负责的。”潘佑说。
“你?不不不,你负不了责,你已经死了,到时候要被皇上追责的,是我这个节度使啊。”郑彦华一脸晦气。
“十五只。”潘佑叉开五指。
“你像个生意人。”郑彦华一脸厌恶。
“我保证不去开战。”潘佑说。
“我给你十只船,你得告诉我准备怎么来。”郑彦华说。
潘佑看看周围,让郑彦华附耳过来。
“嗯,嗯,嗯!有道理。”郑彦华频频点头。
九月的一个早晨,宋军的林泉号又一次出现在了江西的江面上,这个时候,一条胳膊粗的铁索出现在了江面上。
“铁锁横江?”徐咏之觉得有点惊讶。
这种防御方式非常古老,在三国末年的时候,东吴曾经使用过。
“这应该是潘佑这个书呆子的做法吧,读一点三国志,就觉得自己掌握了世间的真理。”徐咏之暗暗笑道。
当时西晋军队的解决方案是用竹排点上火,烧断那些铁链。
大概需要两天多的时间。
费时费力,完全没有必要。
“我们返航,”徐咏之说道,“用铁索横江,可以看做是金陵军宣战了,我们回去派骑兵过来,直接从北岸拆掉这条锁链。”
“大人,”孟天牛说,“其实我们可以直接用宝刀宝剑来切断这锁链,不难的。”
“没有这个必要。”徐咏之说。
“龙骨战斧和三千贯应该都能切断这种铁链。”段美美说。
“我们回去派去骑兵,又是三天的时间,如果现在就去的话……”孟天牛说。
“老孟的法子不错,我们留一段铁链当罪证就可以了,现在把船开过去,顺风顺水,一天就能杀到铜陵,跟下游的友军一起夹攻金陵,很快就能结束战争。”段美美说。
这句“很快就能结束战争”真的打动了徐咏之。
这几天的舰队随时都准备从巡逻变成开战,所以哪天出兵都是可以的。
现在有了铁锁链,开兵也有了借口。
“好,老孟去安排。”
孟天牛喊一声得令,赶紧让大船放下小舟,徐咏之把自己的双手剑“三千贯”递到他的手里。
“老孟,铁索断裂的时候会出现一股巨力,要小心躲闪。”徐咏之说。
“大人放心,我自往北岸水浅处去,万无一失。”孟天牛说。
“让你手下的军士去就好!”段美美说道。
这话等于白说。
孟天牛当袍哥老大出身,这种事情自然是冲在前面,而且长江的水,寻常人也下去不得。
“牛七,带了王老四摇船,我们走。”
牛七一声招呼,小船如箭,直接向北岸驶去。
到了北岸,见那锁链的一头,牢牢钉在岩壁上。
“幸好没有再派骑兵,这悬崖,寻常士兵也上不来。”孟天牛对牛七说道。
孟天牛看看这里有礁石遮挡,水势缓和,于是让牛七和王老四把船稳住,他那里把宝剑出鞘,瞄准了那条铁索。
好快的剑!
这剑真个就像是热刀切黄油好似,把铁索一下切成两段,这条铁索拉得又紧,突然切断,就好像一条铁鞭一样飞舞起来,砸向小船。
牛七和王老四赶紧尽力划船,成功躲开了这一下,但也就在这一刻,有三个浑身**、涂着油膏的人从水底跃出,直扑孟天牛。
孟天牛万万没想到水里还能跳出刺客来,手上的双手剑倘若攻远处的敌人,那是最好不过,但是三个人用匕首、峨眉刺突袭他的空门,他就算再厉害,也难逃这一击。
六把短刀插在孟天牛的胸口和肚子上,老孟大吼一声,倒在了小船上。
王老四和牛七赶紧用船桨和竹竿去打那三人,三人也不恋战,有一个涂黑了脸的人拿了孟天牛手上的剑,一个抢了剑鞘,跳入水中走了,牛七待要追赶,却不知道这里水情深浅,再看水军副都督孟天牛,已经是身中乱刀而死,赶紧摇动小船,回到旗舰,这边徐咏之接起孟天牛。
“这是敌人的阴谋!”徐咏之看看孟天牛的尸首,汩汩地冒着血。
“他们的目的就是行刺。”段美美说。
“他们的目标好像是我。”徐咏之说。
“喳喳灰,”徐咏之压住了悲痛,对鹦鹉说,“给费阳谷和曹彬传消息!”
喳喳灰扑棱扑棱翅膀,直奔上游而去。
得到消息之后,费阳谷和曹彬都将万船齐发,而且绕开江西直奔金陵。
“敌将的剑。”
三个水鬼回到了郑彦华的水寨里,把剑交给了节度使。
“是徐矜吗?”
“是从巨舰上下来的,个子很高,用这把剑。”水鬼头目说。
这三个水鬼,是郑彦华的家兵,都是扶桑人,三个人年轻时都是海贼,后来被节度使带兵打败,留了头发刺了面,当了家丁,而今都是心腹了。
但是三个人虽然悍勇、水性也好,却不认识徐矜,虽然有图形,但南唐关于徐矜的图形,也是一塌糊涂,画成什么样的都有。
“剑是徐矜的!”潘佑大人嚷道。
“能确定吗?”郑彦华兴高采烈地说。
“这个我知道,这把剑是通过晋王还给徐矜的,是他的剑!”潘佑说,“你看!”
郑彦华看见了“山字堂矜”四个字。
再无悬念!
“我们杀掉敌将了!”郑彦华赶紧给金陵发烽火消息。
长公主曾经说过,只要杀掉徐矜,接下来的宋军船队就是一场风浪就能打进江底,现在郑大人完成了前一半,大唐马上就要得救了。
快船把潘佑和宝剑送到了金陵,今天是严公公当值,这个人是山字堂安排在南唐朝廷里的一个暗线。
剑放在李煜面前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一惊。
“就这么死了?”李连翘不相信地问。
“此剑为证。”潘佑大人一脸豪迈。
“我真觉得不敢相信,”徐铉大人仔细看了看剑的铭,确实没错。
“朕认得这把剑。”李煜说。
他恢复了底气,也开始用皇帝的自称了。
“恭喜陛下!”严公公给李煜称贺。
“现在就看你的,阿姊,”李煜说,“徐矜死了,你准备动用多少船队配合你的攻击?”
“让周卓成带水军一万人就够了,主要是用好风的力量。让今天的风喧嚣一点,热闹一点!”李连翘说。
“今天得庆祝一下!”严公公说道,“陛下,要不要饮一点?”
“当然了,现在就安排!”
徐铉、冯延鲁、周卓成、潘佑和李煜这天喝得酩酊大醉。
“潘卿,朕甚爱汝啊!”李煜大着舌头表扬这个臣子,“一直觉得你是个文官,不想如此豪迈,朕这就加你做检校太尉!”
“陛、陛、陛、陛下,别整那虚的,臣要做淮南节度使,臣明天就把扬州给陛下打下来!”
“豪迈,朕赐你一套明光铠!朕的文臣,居然这样武勇!”
“臣是幽州人,燕赵大地,自古,多,多,多……”
“十年功夫,就能打到拒马河,二十年后,恢复到盛唐的疆域!葱岭和靺鞨都是我们大唐的!”
潘佑大人带着自己一通雄心壮志睡着了。
反倒是李连翘有很多疑点,她原本想要让周卓成派去斥候去侦查,但严公公一张罗酒,自己就把这事儿放下了,她吃了几杯酒,觉得索然无味,徐矜就这么死了,太没意思了,索性告退回家了。
这酒醒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喝成这样,早朝也就拉倒了,但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乱糟糟地来了报信的使节。
“陛下起了吗?十万火急的军情要报。”一个脸上都是油污的使节在宫外叫嚷着。
这个情况太夸张了。
报信到枢密院、兵部、徐铉大人的相府,全都没有人在,最后只好直接闯宫禁。
“吵什么?惊扰了陛下,谁负责?”严公公赶紧出去迎住。
“说是采石前线来的使者,”小内侍对严公公说,“采石失守了。”
长江在南京有一个弯。
采石就在今天安徽的马鞍山,再往北就是南京的燕子矶了。
“谁的军马?”严公公也吃了一惊,他昨天还在犹豫,他不相信徐矜会被潘佑杀死,潘佑根本不是那块料,所以他正琢磨着怎么把消息送到徐咏之的军中去。
“是宋军的船队!”这使节是个指挥使,无力地蹲在地下,看起来非常恐惧。
“你怎么吓成这样!”严公公斥责着这个指挥使,“是哪个部分的敌人?”
“是林泉军节度使徐矜。”信使对严公公说。
严公公点点头,脸上尽量不露出喜色,他一直等待着的那一天,终于到了。
他打开殿门,让朝阳照进殿内。
“陛下,”严公公的声音充满了威严,“宋朝徐矜的舰队,已经攻克采石矶,马上就要兵临石头城了!”
李煜哆嗦了一下,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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