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祖先,都是从非洲来的。
有的人难舍故土,就留在了当地,成了黑皮肤的农夫和牧人。
更多的人一路向西,奔向自己心中的理想之地。
有的人走到欧洲,看见丰饶和河流,就留下不走了;
有的人向东到东欧的草原,以此为家;
最有勇气,也最耐得住寂寞的人,穿过了葱岭,穿过戈壁和绿洲,最终来到了东亚土地上,发现这里一江一河,有毛犀和巨象,再走,他们看见了大海。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块土地上的山,各有美处,北方的山峻峭挺拔,树插在山石之中;南方的山郁郁葱葱,许多许多的树,生生包出一座山。
但是眼前的山完全不一样,它好像在一座南方山上,接上了一座北方的石山,再走到石头山的尽头,你发现上面还接了一座雪山——那是西部的山。
你要翻过它,必须要穿过密林、悬崖和冰雪。
“我们的向导在哪?”徐咏之背着许多装备,裹在鹿皮衣里,瓮声瓮气地问田蔻蔻。
田蔻蔻从包里拿出了肉干和水果,把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一个唿哨。
两个圆圆脸,好像戴着眼罩的动物,毛茸茸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没事,都是我的同伴,你们过来吧。”田蔻蔻轻声召唤。
这是两只貉。
对貉这种动物,我们没有什么好词儿,什么“一丘之貉”,说的就是他们。
这东西在日本叫“狸猫”,哆啦a梦经常因为被错认为狸猫而发脾气,而动物森友会里的商人狸克,就是一只东亚貉。
其实这是一种非常温顺的动物,属于犬科,冬天他们会休眠,所以在这会儿,他们都会吃成一个个圆滚滚的球。
两只貉知道田蔻蔻是山鬼娘娘的女巫,就不再害怕,走到食物旁边,对着身后叫了一声,五只小貉毛滚滚地出现了,和父母一起分享这些食物。
“好可爱。”小贵忍不住称赞道。
“上去的路,你们知道的吧。”田蔻蔻问。
大狸猫点点头,指了一个方向。
“有路标么?”
“嗯嗯,我知道了。”
“蔻蔻,它们说的是什么?”小贵问。
“顺着油松走,第一段路它们知道。”田蔻蔻说。
“第一段路到哪里?”小贵问。
“石壁下面。”田蔻蔻说。
“石壁下面该怎么走呢?”徐咏之问。
“那里有一个死人的尸骨,就是第一个想要翻越这座山的人,他一直在那里,成了路标。”田蔻蔻一脸严肃。
她没有开玩笑,老巫师们经常会说,桃花源的外山有灵,能够摧毁一切他们厌恶的人。
“走吧。”徐咏之说。
田蔻蔻跟两个狸猫又说了几句,那两个狸猫一脸惶恐,连连点头。
走远了之后,徐咏之问蔻蔻:“你后来跟他们说了什么?”
“告诉它们,如果敢骗我,就把它的孩子都剥皮做围脖。此外,如果跟别人泄露我们的行踪,也要杀它全家。”蔻蔻说。
“真的要这么说吗?”徐咏之说。
“表哥你对野兽到底有什么错误认识啊,它们不是人类,没有礼义廉耻,有更强大的巫师来问话,它们就会讨好他们,出卖我们。就算是人类,该这样威胁也要这样威胁的,”田蔻蔻懒得理他,径直向前走去。
徐咏之摇摇头,赶紧赶了上去。
到正午时分,他们已经走到了阔叶树林的尽头,前面的树都是针叶的松树和杉树,点缀在石壁之间。
果然有一个紫衣包裹着的白骨,躺在石缝之间。
“这个人是谁,巫师吗?”徐咏之忍不住问。
“不是,是一个喜欢了女巫的贵公子,唐末的时候,这个人爱上了一个女巫,但是双方的身份不合适,女巫拒绝了他,哪想到这个痴情公子,居然一路走到山下,带着从人一起敲打石壁,今天这条路上的许多落脚处,都是他当年辛苦打成的。”田蔻蔻说。
“原来是个痴情人。”小贵说。
“没有人想要埋葬他吗?”徐咏之问。
“其实巫师公会也谈论过这件事,想要这个人家里来给他收尸,谁知道书信送过去,这人家里已经卷入了战乱,全家都被杀光了,因此也就没人管这事了。这几十年风吹日晒,尸体化了,白骨还在,和那掐金丝的紫色袍子一衬,就成了最好的路标。”田蔻蔻说。
徐咏之拿起背架里的镐头,往石缝走去。
“做什么?”田蔻蔻问。
“埋了他。”徐咏之说。
“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做烂好人吗?”田蔻蔻看看小贵。
“这个人一直都是好人,不然我早就死掉了,也不会站在这里。”小贵说完,过去帮徐咏之搭手。
他们把土石填满了那条石缝,又在石缝前面的土地上插了一大块树皮,徐咏之掏出匕首,踌躇未决。
“是写痴心汉墓,还是多情公子墓?”
“多情公子吧,”小贵说,“痴心汉墓,别人以为是汉朝的古墓,盗墓就麻烦了。”
“那就这么定了。”徐咏之刻字。
蔻蔻只是觉得素人们有着奇怪的情理,这好像是她似懂非懂的。
墓碑立好,徐咏之抬头看这座绝壁。
远处看,它是光溜溜的无处下手,但是近处看时,就会发现缝隙、树枝、突出,共同构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路线,选对了,就会一路顺风,选错了,那就会全军覆没。
徐咏之看了看,对田蔻蔻说:“让喳喳灰上去看看吧。”
田蔻蔻点点头,一抬手,鹦鹉喳喳灰老老实实地过来落在她的手腕上。
“探一条路出来,去吧。”
同样一只鸟,在徐咏之那里只能报报警、通通信,在田蔻蔻这里,就能胜任更多的任务。
喳喳灰一路上去,盘算着笨拙人类的双足,到底能不能越过一个一个的障碍。
约莫一刻功夫,它才飘然而下。
蔻蔻和它说了几句,明白上面有路。
徐咏之赶紧喂了干果给它,让它休息片刻,自己则把绳索准备好。
徐咏之给三个人的腰上、腿上都绑好了短绳,再用长绳把大家连在一起,这样有一个人失足,另外两人的重量和力道,也足以拉起那人。
“我在前面,你们跟着我。”徐咏之说。
这倒不是他吹牛,他打小去龙虎山的时候,就在象鼻山的悬崖上锻炼轻功,对爬山,比两个姑娘都更有经验。
他小心地从紫衣公子几十年前做出的旧路上攀岩而上,每一个落脚点,都试试是否结实,再真正发力。太阳西沉的时候,这面石壁他爬到了三分之一的地方。
“表哥,天快黑了,我们要下去吗?”田蔻蔻爬山最弱,在中间。
“下去,当然不。下去明天不是还要到这么高吗?”徐咏之说。
“那晚上怎么办?”田蔻蔻问。
“你猜!”徐咏之笑着说。
“没跟你开玩笑,晚上风起来,我们都会死的!”田蔻蔻说。
“你往上看,那个小松树看见没有?”徐咏之用下巴指指方向。
“看见了,怎么要挂在那上面过一晚吗?”田蔻蔻问。
“当然不是了,你觉得紫衣公子的爬山功夫,比咱们三个如何?”徐咏之问。
“肯定不如吧。”
“他能一天到顶吗?”
“我觉得不行。”
“这就对了,他能上去,就说明中间一定有能休息的所在,那棵树旁边,有一条石缝,那是一个山洞!”
徐咏之爬到山洞外面的时候,太阳正好落山。
他赶紧帮助蔻蔻和小贵爬上外面的平台,吊上行李,然后收好绳索、干粮等东西。
小贵从怀里掏出火镰,轻轻打击,点燃了火绒,又烧着了预备好的火把。
这俩人的搭配分工,倒像是长年一起爬山的感觉。
“你们好熟练。”田蔻蔻对小贵刮目相看了。
“我以前是夫君的书童呀。”小贵说。
小贵左手拿剑,右手拿起火把,往洞里探了探,火把没有灭,也没有野兽眼睛的反光。
“安全。”小贵报道。
“进吧。”徐咏之让田蔻蔻跟上。
挤进了狭窄的石缝,他们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有温润的新风,从洞穴的另一端吹过来。
“那边有出口,看来,这就是路了。”小贵说。
“这里曾是一个鹰巢。”田蔻蔻看了看。
“这样的绝壁,只有两种动物能上来,一种就是鹰,还有一种是蝙蝠,蝙蝠洞会有大量的粪便,可以做药,叫做夜明砂,但是这个洞里没有。”徐咏之说。
“幸好没有蝙蝠……”田蔻蔻说,“我觉得那是一种看上去很像恶魔的动物。”
“鹰巢要干净得多,它们会把粪便和吃剩的骨头清理出去,不过看起来紫衣公子,就是迎面撞上了鹰,吓坏了,从这里摔下去了。”
徐咏之盘了盘山洞里的树枝,点了一个小小的火堆。
“我们今晚在这里休息,后面的路,痴情公子没有走到,我们要靠自己了。”
“我想继续往前走走,在这里反正都要生火,借着光看看前面的路,再回来休息,夫君你觉得如何?”小贵说。
“我觉得有道理。”
“休息好了再前进比较好。”田蔻蔻愁眉苦脸看着火堆。
田蔻蔻虽然看上去无所不能,但是以前跟段美美提到过自己的所怕,在狭窄、黑暗的地方,她会怕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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