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翘带着四个死灵役和十六个南唐铁甲兵穿过传送门。
“徐咏之,这次又是找了哪家的救兵啊?”
原来徐咏之早就被李连翘盯上了。
“怎么呀?上官夫人,连老相好都不认识了吗?”
徐太行笑着招呼他。
“谁跟你是老相好!”李连翘脸色突变,但很快就转成喜悦:
“原来是你啊,一直在找你,结果在这里遇上了,太好了,还很担心会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呢。”
“你杀的无辜的人还少吗?”
“今天能杀你,真是想想都开心啊。”
“就凭你吗?你那三脚猫的法术,也就是欺负他们几个孩子。”
这时段梓守和阿脆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段梓守赶紧穿上外衣跑出来,提着他的藤筋棍,阿脆也变成人形,站在他旁边。
“真不少啊,你们居然有四个人呢!不不,三个人,一个狸猫是吧!”
“呸!”阿脆生气地说,“你才是狸猫,狐狸精!”
“小妹妹,骂我是狐狸精的男人和人妻,都排队能到山脚下,还轮不到你。”
说到这里,李连翘的眼睛里不禁有些凄凉之意,她空手一晃,居然晃出一枝海棠花。
徐咏之忽然想起着色园墙外的海棠,那已经是夏天了,不是海棠开放的季节,应该都是李连翘幻化出来的。
阿脆不由得有些惊讶,倒不是那枝花,而是李连翘那谜一般的神情,这个女人的魅惑力,恐怕真是没得说。
“你要小心这个男人呀,小狸猫,跟你好的时候,叫你小心肝,小狐狸,小蜜糖,跟你翻脸的时候,叫人家长公主、上官夫人、大娘子……”
李连翘想要尝试撩起阿脆对徐咏之的怀疑,她把他们当做情侣了。
“徐咏之,你也不对呀,现在的品味是每况愈下了。”
如果早两天说这话,徐咏之可能还会觉得羞惭,但是今天听了父母的往事,他已经可以挺起胸脯面对李连翘了。
“上官夫人,你脑子里都是蝌蚪吧,阿脆是我的朋友。”
“我也还是你的朋友呢?你的特长不就是把朋友……”
李连翘把花一嗅,突然手上发力,这花瞬间就化作一条火舌,直奔阿脆的面门而来。
其实论容貌,阿脆远不如她美丽,但所有年轻活泼的生命,就是李连翘所嫉恨的,她怒火中烧,想把这个可爱笑容的少女烧一个面目全非再说。
徐咏之喊出一声小心,要用剑去挡那火舌,已经来不及了,他心头正在懊恼,突然发现一只手挡在阿脆的前面,不是别人,正是徐太行。
那火舌被徐太行一下子抄住,收成一个小火球,托在手里。
“你这二十年没怎么练功吧,是不是都忙着勾引男人了?”徐太行笑了笑,“我看巫师没有不准的,当年说你没天赋,果然就是没天赋。”
徐太行一挥手把火球化成一面墙大小火云,双掌一推,狠狠地直奔李连翘,这火云虽然缓慢,却无法阻挡,李连翘不敢怠慢,催动咒术,两个死灵役站在她身前,用身上的黑甲替她受了这一招。
“这是死灵役,他们是死去的巫师公会前辈的灵体所化,对大多数法术免疫,用镀银的刀剑或者魔剑打他们没有甲胄的部分才行。”徐太行对徐咏之说。
“好的太行叔。”
“别叫太行叔了,从今天开始,我恢复我本来的名字。”
“李连翘,我,霍一尊,要明明白白地跟你斗到底!”
“好啊,那就让天下巫师一起追杀你吧!”
“咏之、阿守、阿脆,这四个黑死人会吞噬人的情绪能量,把你心里的爱和暖一点点地抽调,要留神他们。”
“霍一尊,”李连翘咯咯咯地笑了,“道理是这样,你看这几个小鬼怎么留神?你不如尽快投降,免得他们跟你一起受苦。”
霍一尊双手一搓,召唤出他的武器,却是一柄战锤。
“少废话,哥哥我今天就破纪录,一打四一样摆平你们!”
“别的不说,说硬话你倒是巫师界第一呢,不是当年四处逃命钻大山的时候了!”李连翘双手一挥,四个死灵役悄无声息地围住了霍一尊。
还没等李连翘开始得意,忽然觉得耳边有风,一条沉重的大棍呼地一声,从她右边劈了过来,她赶紧低头躲闪,定睛看的时候,傻小子段梓守的第二招又过来了。
“大姐夫,别打死鬼,打死这个女人,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霍一尊没口子赞叹:“聪明孩子!少爷,去夹攻李连翘!”
李连翘赶紧召出剑来抵挡,但段梓守的“砸脑门儿”“乱眼神儿”实在威力太大,一下子就忙了个手忙脚乱。
“你们这群废物快来帮忙!”
十六个甲兵见长公主被攻击,冲上去把段梓守围在当中,这些人显然是南唐禁军或者大内的高手,有的用剑、有的用锏,还有一个用两把短锤的,显然是力量型的敌人。
徐咏之抢过去直奔李连翘,上前就是一剑,李连翘不躲不闪,但那剑到心口,不由自主地就垂了下去。
他心里那个“我不能伤害媞媞”的声音,一下子就响了起来。
“哈哈哈,心软了是吧。”李连翘看着徐咏之,“咏之哥,不要伤害媞媞嘛!不要伤害媞媞嘛!哦不要,不要……”声音里居然有了狎昵之意。
霍一尊心里叫苦:“这孩子被李连翘播种过了!”
李连翘缓缓走向徐咏之:“跪下,跪下呀,徐咏之。”
徐咏之拼命提起剑对准李连翘的胸口,那剑越来越沉,他表情痛苦,看得出已经用尽了全力在和脑中的声音搏斗。
“滚开!”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想起,阿脆变成小熊猫的本相,跳上了徐咏之的肩膀,用长长的尾巴一拂,李连翘的咒术被扰,向后一退。
阿脆毫不客气地在徐咏之脸上抓了一个血印。
“哎呦!”但是这一下,徐咏之就缓过神来了。
徐咏之对着李连翘连攻了三剑,李连翘连退了三步。
“徐公子你去帮我爹!你没法杀这个女人的!”阿脆见事极明。
徐咏之如蒙大赦,提剑奔着死灵役就去了,这下他倒是十分英勇,没有半点畏惧。
“狸猫怪,你这个野爹还教了你法术吗?”
“狐狸精,你的法术,是从你历任死鬼丈夫那里学来的吧。”
其实阿脆根本不知道李连翘的往事,但是只要开骂,阿脆从来都不弱于人。
“你俩倒真是父女,嘴巴一样歹毒。”
“你才是孤家寡人,心肠之坏,当世无匹!”
阿脆骂人的同时也没有忘记看看段梓守,傻小子在包围当中倒是越战越勇,但迟迟打不开局面。
她往地下一钻,一下子就钻进包围,跳上了段梓守的肩头。
然后摆出了她最擅长的小熊猫之恐吓,伸开四肢,面对着敌人。
显得更高大的却不是阿脆的小身体,而是段梓守的身形。
阿守的身体随着小熊猫的恐吓架势在增大,越来越高,最后,所有人都看见了一个半座山高的段梓守,分明是一只手就能攥住一个人的腰,徒手就能把人撕成两半!
“跑啊!”南唐兵一声喊,直奔下山的路。
巨大化了的段梓守在后面呵呵大笑着追赶。
接连有六七个人摔下山崖,丢了性命。
“都回来,那是个障眼法!”李连翘说。
没人听。
转眼之间段梓守大获全胜,又回来和李连翘斗在了一起。
李连翘一边勉强支撑,一边大骂:“狸猫怪,有本事和老娘亲自比试,利用傻子来打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阿脆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啃着一条嫩竹子笑着说:“你的逻辑不对,首先,我不是英雄,我是小熊猫,其次,我也不是好汉,我是个女孩子。这个小哥哥是我的男朋友,你先打赢我男朋友,我再跟你打。”
“太无耻了!”
“上官夫人,你怎么亲自打架呀?你没有男朋友吗?哦哦哦,可能真没有。谁让你这么凶,谁都不喜欢你。”
段梓守哈哈大笑,棍棒挥舞得更有力了。
李连翘心里一阵气苦:回去一定告诉李煜,自己要一条小熊猫皮的褥子,让他召集全南唐的猎人派进山里打猎,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这边的徐咏之和霍一尊正在恶斗四个死灵役。
说真话,不好对付,徐咏之的剑有好几次都插进了对手铠甲的缝隙,但是那条被削掉的肌腱,让他没法对对方造成致命的伤害。
霍一尊的锤倒是砸开了死灵役的几处铠甲,但是死灵役的好几剑,也都差点伤到了霍一尊。
不过霍一尊很惊讶地发现,死灵役似乎没有对徐咏之的心绪产生任何的影响。
自己运动法力相抗,才能够对抗死灵役吸取情绪能量的能力,但是徐咏之好像完全没有受这种心灵伤害的影响。
徐咏之也觉得奇怪,他听小贵讲过这种压迫感,但自己没有感觉,就连过去看见死灵役时候的那股寒气,都已经不再存在,他的眼中,死灵役仅仅是战斗力极强的对手而已。
霍一尊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个中的道理,死灵役吸取的,是人纯阳至爱的那种正能量,是对人生的依恋,而现在的徐咏之,根本就被一种强大的悲伤和绝望郁结着,他的情感,都在这个悲伤的硬球之内,所以死灵役看不到,摸不到,也无从吸取。
小贵是不怕死的人,段梓守是不知死的人,死灵役是身体已死的人,那徐咏之,就是心灵已死之人。
“妙,妙!”霍一尊哈哈大笑,他迈步冲出死灵役的包围,任凭徐咏之以一敌四。
徐咏之丝毫没有落了下风,把死灵役的招数全都接住了。
霍一尊趁机直奔李连翘,毫无废话,右手伸手就把李连翘的衣襟劈手抓住了。
段梓守赶紧收了棍,看霍一尊对付李连翘。
霍一尊左手放一个掣肘咒,把李连翘的衣襟交给左手,右手抡圆了,照着李连翘的脸上“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这是为了徐知训和田小芊!”
“啪!啪!”
“这是为了林泉人。”
“打完了?小哥哥?”
被打完后的李连翘面色红润,娇艳欲滴,居然放出一丝媚眼来。
“嗯?”
“打完了放开我吧。”
“说什么呢!”
“你还想杀了我么?”
“对!怎么?”
“你有什么立场杀我?”
“……”
“不是你的药和你哥哥的实验,我会变成这样吗?你,霍一尊,你毁了我的一生。你还想杀我吗?”
这句话问在霍一尊的死穴上了。
他取消了掣肘咒,也把李连翘的衣襟松开了。
李连翘没有再说话开了一个传送门,闪身跳了进去。
四个死灵役也往传送门里退过去,走在最后面的一个,被徐咏之缠住。
段梓守想要上来帮忙。
“别过来!我自己来!”
李连翘在那边看见这个死灵役已经被困,伸出来一只手,劈手打出一个火球来。
似乎没有瞄准任何人,但是不偏不倚,打在霍一尊和阿脆父女的木屋上。
那屋子一下就被点燃了。
李连翘收了传送门跑了。
阿脆看着起火的房子,跺着脚大骂李连翘。
她做了一朵雨云在天上,希望浇灭火焰,但那火是魔火,普通的雨水难以浇灭。
“阿脆,别费力气了,那个火烧完了才会灭。”
这时的徐咏之不断对准死灵役的面甲刺过去,终于把死灵役击倒在地。
他把剑瞄准面甲的缝隙插了进去。
一阵耀目的眩光,死灵役化成一滩清水。
徐咏之望着星空,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嚎叫。
“叫吧,”霍一尊说,“大声叫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霍叔,”徐咏之流着眼泪,“她给我的脑子里种了东西,我杀不了她。”
“我知道,”霍一尊拍拍他的肩膀。
“我徐咏之对天发誓,我只要有三寸气在,一定要攻灭南唐,为我的父母报仇!”
徐咏之拔剑出鞘,一剑斩在石头上。
“我会全力帮你。”霍一尊说。
“俺也一样!”段梓守说。
“我也是!”阿脆说。
“霍叔,告诉我舅舅的住处,我带阿守一起去。”
“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要,李连翘的风格我很了解,她每次吃了亏,都会杀人泄愤,我们赶紧先下山,看看她有没有在镇伤老匡叔和镇民,如果镇上平安,你就开传送门去鄂州分号,她有可能去那里找太实叔、太岳叔的麻烦。”
“是,霍一尊任凭少爷调遣。”
“姐夫!”
“叫大哥!”
“大姐夫,你真棒,你还是一个大英雄。”
“大英雄再也别提,现在我不想证明我厉害,但是谁怎么害我,我要让她都一点点地还回来!”徐咏之说。
“你父母,一定会为你骄傲的。”霍一尊说。
“爹,你为我骄傲吗?”阿脆问。
“每天都有!”霍一尊说。
“也夸夸我!”段梓守说。
“我非常为你骄傲,”徐咏之说,“阿守,谢谢这些日子你做的一切。”
“我也是,”阿脆用毛茸茸的小圆脸去蹭段梓守的大圆脸。
“嘿嘿嘿,真是太好了。”段梓守傻笑道。
四个人在火光照耀下下山了,这一夜从来不是什么伟大的胜利。
但从这一天开始,敌人再也没有享受过一路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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